陈司医走后,李汝萤叮嘱了阿南仔细看顾冀王饮食,便打算离去。
冀王将她喊住,指了指在一侧像几道针戳在地上的金至简及身后卫兵。
“阿姊能否请金将军通融,不要将我放纸鸢的事告知阿耶?”
可恨薄幸“郎君近日为何总躲着碧竹?……
半个月后,冀王李祐被正式册立为太子,搬去了东宫居住。东宫的面貌自此焕然一新。
李祐入住东宫之后,身体的康健自然便由东宫的药藏局所掌管,陈司医便不再能日日来为李祐请脉。
然而李汝萤虽见到李祐顺利坐上了太子之位,可想着齐王的阴毒狠辣,她便一日不敢对李祐的安危有所松懈。
因此,她特地前去求见俞皇后,请俞皇后能令陈司医继续看顾李祐的身体。俞皇后性子宽和,自然一口应下。李汝萤这才堪堪松了口气,得以放下心来。
李祐移居当日,李汝萤站在公主院外、故太子先前特地命人为她打穿的那道小门前,看着官吏及内外命妇们提着珍宝将东宫堆得琳琅满目,似是又看到了她的阿兄大婚当日时那般喜庆的模样。
阿兄生性简朴,不喜奢靡。她入宫的八年时间里,唯一一次见到东宫如今日这般隆重,还是在阿兄大婚那日。
似乎她现下站在此处,一墙之内便仍是阿兄在迎娶太子妃。
那时墙上还没有这道门,她太好奇阿兄的太子妃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了,便趁深夜宫人尽散之后偷偷攀上了这道宫墙。
她伏在墙头,看着青庐中的烛火吹熄,本以为阿兄已与太子妃双双睡下了,正打算再跳回去。
下一瞬却又看到阿兄从青庐中秉烛走出,向书房走去。她知道阿兄向来勤勉,却不想在大婚当夜阿兄也这般勤于政务。
她望了望天,月色正浓,方才更鼓敲过,已是二更天了,太子妃兴许睡着了。然而青庐中也紧跟着点了灯,有衣饰华美的女子从中走出
,想来便是太子妃了。
腰若约素,延颈秀项,好美的一位阿姊。
不知是不是她心中的惊叹波动了微风,风向太子妃传去了她的惊叹。竟令太子妃忽止住步子向她看了过去。
太子妃的这一顾盼直叫她心尖打颤,险些栽落下来。
“你是荆山公主吧?”太子妃温柔地冲她笑,向她走了过来。
她点点头,忙跳落下去。
“慢些,别摔着。”太子妃疾步将她接入怀中。
香气一瞬间扑入李汝萤的鼻腔,令她痴醉极了,只觉得像在睡梦中一样。
在这之后,太子妃时常同她讲话,给她说些朔安的闺秀间有趣的事。她喜欢太子妃,像喜欢阿兄一般喜欢。
后来,阿兄出征,总有传言称阿兄命悬一线。李汝萤没想到,看起来那般娇弱的太子妃,竟策马疾驰直奔北疆战场而去。
再后来,阿兄回来了,太子妃却长埋在了青山之下。不久,阿兄因感染瘴气,也在一年之中离李汝萤而去。
泪珠忽从李汝萤眼眶中流淌而出。这道宫墙之内,终究没有了阿兄与阿姊。
东宫内的树下,砚池在申鹤余身后推了推他的手肘。
“我说郎君,您在这儿站得都快成望妻石了,眼下公主哭了,您还不趁机上前为公主递块帕子?”
申鹤余轻咳一声:“你莫胡说。”
他这是头一回见她落泪,便是那夜群狼围困之时,她也不曾落泪。今日她,为何哭?
为故太子么?
他斟酌着该如何组织词句。
砚池对树上的三竿咂舌。
“也是怪了,自从郎君穿了大郎君的衣裳后,现下俨然成了另一个大郎君,行事愈发儒雅守礼了。
“若换了往常,想做什么就做了,现如今日日锁在书房中温书,同他说话也不爱搭理了,唉,真是叫砚池我好生不适应啊。
“小三竿,你说咱们郎君是不是也要明年正月去考进士了?”
“哎,用不着等到正月,圣人下了制,要举行制举,你家郎君若想做官,尽管报名便是。”崔十九忽负手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