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辽东府衙里,众将官逐渐有些不耐烦了。
这宴席办了快两个时辰了,沈长卿却丝毫没有要叫停的意思。
直到林朝洛坐下的副将在梁柱后朝她颔了颔首,沈长卿才缓缓开口。
入冬至开春,朝廷下发的赈灾钱粮和药物,不计其数。这中间有多少被层层克扣,又有多少被人倒卖中饱私囊。沈长卿止了笑,经本官核查,赵尚恪是其中最为猖狂的。不知悔改,甚至叛逃瓦格。
她一挥手,副将便丢了个张了口的布袋。
一颗头颅滚了出来,虽然血肉模糊,但依稀看得出是赵尚恪。
血味冲天,侍奉酒席的婢女纷纷后退,胆小的挪不动道,扶着梁柱呕吐起来。
见惯了生杀的将军们并未发怵。
太傅,您说赵将军通敌,您得拿出实证。赵将军镇守边塞多年,官至都指挥同知,为何要叛逃瓦格?先前被点过名的朱将军拍案而起,无端斩杀朝廷大将,你是何居心!
能左右朝廷命官生死的,只有陛下!你们沈家作威作福至此,可是要造反!
沈家造反。
这个帽子可扣得太大了。
有了这顶帽子,先前被点中的将军便有了抗衡沈长卿的底气,他们附和着,群情激愤。这些人大多和赵尚恪交好,或是过去受到过赵尚恪的提携。
席上多数官员沉住了气,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朱将军领着为首的几个官员便要走,嚷嚷着要写折子参沈长卿一本。
沈长卿面不改色,重重拍了两下手。
差役同官兵一齐涌了上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本官只处置了赵尚恪,你们便这样激愤。沈长卿伸屈指节,示意亲信,你们急着要离席,污蔑本官谋反是何居心!
诏旨被请了出来,绸缎包裹着的明黄木匣打开了,沈长卿取出诏旨托在掌心,高声道:御命在此,尔等安敢造次!
众人跪伏,齐呼万岁。
门柱边的三将见大势已去,迟疑了片刻,终是转身跪下了。
将他们拿下!
官军涌上,拿下了三将,埋伏在外的黑水营官兵亦拿下了他们带来的亲兵。
局势稳定了。
沈长卿收好诏旨,倚着椅背坐下。
她叫来林朝洛的副将询问情况。
林将军回营了?
副将附在沈长卿耳畔说了几句话,沈长卿偏首,沉声道:
太莽撞了,此事不妥。
副将却道:林将军已在路上了。
沈长卿噌地起身。
马背颠簸,甲胄有声。
暗夜里只余下铁骑前行声和风吹浅草的沙沙声,越向前周遭越显寂静。
林朝洛扎紧袍服,放缓速度。军士们亦勒紧缰绳下马,缓步前行。
斥候从土坡滑下,动作迅捷。
林朝洛跟着他再次上坡。
那几道沟槽中聚集了大批瓦格兵,少说也有千人了。
斥候所指的方向,甲胄在月下闪着阴寒的光亮。
接头哪需要这么多人。林朝洛抵了抵牙槽,这怕是瓦格人的前锋了
领两个腿脚快的,通知关隘守军。再有小半个时辰,牧池也该到了。
她低姿翻过土坡,离那片寒光更近了。斥候想要唤她,但没敢出声。
林朝洛伏地听声,眼底闪烁着微弱的光亮,许久才眨一次。
片刻后,林朝洛回到原位。
没有骑兵。她道,这一千人是先遣队,特来等赵尚恪这畜生逃出来,再佯攻的。
此地难行,布防军士不多,大批瓦格人能出现在这一带,说明赵尚恪已将布防图作为投名状递给瓦格人了。
林朝洛估计,这千人之后便是瓦格人的主力了。
赵尚恪若是逃出,他们便会在他的带领下今夜发动突袭;若是未接应到赵尚恪,他们也有可能用会这千人佯攻一番,试探布防图到底准不准确。一旦得手,瓦格人便会大举进攻。
副将鹤鸣压着长刀轻手轻脚地攀了上来:您要等中军到后布防吗?
布防?林朝洛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布什么防?
中军滞后,您此刻该回主帐,运筹帷幄决胜百里之外。鹤鸣一见她的神情,心中隐隐生出了不安感她觉得,林大将军又要不顾自身安危莽一把了。
运筹帷幄个屁。等中军到位再布防黄花菜都凉了。林朝洛拂去面上的灰尘,老娘平生最厌恶蹲主帐了!
可是副将还想再辩解几句,刚开口便被林朝洛瞪了回去。
眼下这局势,我们占有先机,只布防而不把这群畜生打痛,他们还会袭扰边境。林朝洛脱下绛紫色的官袍,露出一身玄甲,一旦让他们摸着深浅,我们等来的便不是佯攻而是强攻了!
传我将令
整理军备,准备进攻!
第76章
虎鸣丘面向大齐的那侧较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