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宇文泰这连番问话,八卦之情溢于言表,李泰也是不免一乐。
随着王思政被东魏大军围困于颍川,而在此之前河洛周边的据点和势力便先遭到了东魏的进攻扫荡,因此西魏方面能够得到南面情报的渠道也非常有限,唯有沔北方面可得,获取情报的滞后性自是非常严重。
从宇文泰的问话中可知其人起码是到眼下位置,仍然未将侯景渡江当作一个值得重视的战略机会。
毕竟自从六镇兵变以来,北方各种力量便全都陷入了彼此争斗中、内耗严重,更直接分裂为东西两个政权,反观南朝则长期处于稳定状态,萧菩萨大有越老越灵之势,多有北方豪强军头和宗室们前往投附。
所以东西两方对于南梁国力都是高看一眼,东魏在寒山堰战胜之后对于南梁也未敢小觑,更是在第一时间便展开了和谈。
故而眼下宇文泰对此事所显露出来的好奇和关注,更多的还是想知道南梁究竟已经外强中干到了哪一步。
李泰自然不能说南梁各路援军、几十万人马围观侯景攻打台城好几个月,侯景一方面耍猴一样把南梁君臣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方面跟野猪撞栅栏一样总是不得其门而入,到最后终于在这一场盛大的比烂比赛中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当然他就算说了,宇文泰也得同时喝了秦淮河的水,才会相信世上居然会有这样滑稽可笑、全无逻辑道理可言的事情发生!君臣父子、忠义伦情,在这一场台城攻防战中可谓是被践踏的干干净净、荡然无存。
“以臣所观见,萧氏诸藩彼此矛盾深重,可谓势同水火。侯景未发之际,其荆、雍二府已经多有争执。彼雍州刺史萧詧贵为皇孙,藩临旧邸竟然不能统摄群众,尚需仰仗臣来用兵助其诛除府内强宗,可见上下失序。”
李泰先举了一个地方上的例子,然后又继续说道:“其边镇尚且如此,其余藩卫之败坏亦可想而知。此诸流毒地方已经是令方镇不安,若是骤聚于一处,岂能彼此相安?
况且侯景于淮南所聚势力并不谓小,今者趁巧渡江,恐怕是天欲罚之、假景之手。淮北一败,梁国中军无存,一旦诸方人马毕集其都畿之内,必有大祸增生!以臣所见,宜需人马重设于荆镇,以待南梁生变、江汉不安,届时自可就近取之。”
李泰虽知后事如何,但却也难凭此取信于人,只能将此作为自己的猜测来进行参考。他在荆州虽然多置部曲人马,但真正核心也只是几千众而已,真要进行大规模的进取,仍然需要仰仗关中调取兵力。
更何况西魏去年才刚刚发生了王思政这种边将冒进的举动,宇文泰今年带着太子巡边也正有威慑众边镇将士以消除不利影响的意思。
李泰如果再搞先斩后奏、贸然出兵,别管会取得怎样的成果,单单这顶风作案的精神,要不集结群众把他吊起来示众,这队伍真就没法带了,趁早散伙吧。
第0585章 随驾北巡
宇文泰在听完李泰的分析之后,并没有即刻就此发表自己的意见,在沉吟了一会儿之后这才开口说道:“伯山能不能为我细讲一下那梁国雍州刺史岳阳王事?”
“此徒本是梁国前太子萧统之子,其父死后,梁帝并未以此嫡支为嗣,而是转以其三子萧纲为嗣,于是此诸子便深以此为恨……”
李泰听到这个问题后,便将萧家这一番伦理纠纷再讲述一遍,包括自己一步步加强与萧詧的合作,彼此间基于汉水一线的商贸合作当然也没有隐瞒。
毕竟这么多的财货流转,想隐瞒是瞒不住的,宇文泰虽然视线不及汉水,但陇右总是在其掌控之中,陇右诸多商货东来关中,然后再分流诸处,稍加联想也能想到。
不过具体的商贸数量李泰当然不会向宇文泰透露,宇文泰也不会想到他从源头到终端都占据着绝对的主导位置,估计只会觉得自己借助手中权势在当中某一个环节分享一部分利润。
陇右的四方城是诸方持股、有乡情乡势作为掩饰,李泰真正控制四方城的手段也并非捏紧其城其地,首先众多陇右儿郎都在他麾下效力,彼此的整治前程便捆绑深刻,而且陇右商货入关之后的销路才是真正的核心。哪怕是独孤信已经失去了陇右的控制权,但这商道变现的地点也根本就不在陇右。
关中受生产力所限,对奢侈品的需求和市场也就那样,接货能力最强的还是那些手握大量绢帛的渠盟土豪们而非京中过气权贵们。
他们在接货之后再按照李泰所提供的路线或是南下、或是北去,最终的贸易完成和利润回流都在西魏境外完成。至于在关中商货流通的渠道,就是李泰去年自卖自买的那些原本由地方官府所掌握的津渡路桥等通道。
这当中诸多环节密切相关又互相独立,每个环节与李泰之间都关系匪浅,而他在其中则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是深深的镶嵌在西魏整个社会结构和分工之中,很难做到窥一斑而见全豹。
宇文泰自然不知他眼前这个帅小伙就是国中最大的硕鼠,当听到李泰讲述因为忧虑陇西商货大量南来、京中奢靡之风渐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