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尊遇害之时,曾共陈元康、杨遵彦并崔季舒密谋室中,贼奴行刺时,杨遵彦夺门而逃,崔季舒匿于厕格,拒人再入,遂使令尊无从躲匿,虽有陈元康以身相护,终究难免身死当场。
下官当时在直署中,因受陈元康所托入内代书后事,所以对此内情所知甚详,而今所述俱是当时所见所闻,绝无虚假。不知这番回答,有没有化解高奉御心中疑惑?”
高澄遇刺的时候,正是高氏准备篡取东魏政权的关键时刻,尽管有高洋及时妥善的处理善后,避免了局势进一步的恶化,但高澄的死讯也是秘而不宣、过了好久才公开。包括与之一同死亡的陈元康,当时还做出将其委派出使的假象。
祖珽当时因受陈元康委托为其书写遗书,故而算是当时为数不多第一时间便知悉内情之人。也正因为消息的隐瞒,才让他有时间从容到陈元康家中做了好几票。
对于自己中饱私囊、辜负友人所托的丑事,祖珽自然不会多说,但是高澄遇刺的这一桩旧事却被他重新翻出来叙述一番,就是为的论证北齐亡于主昏臣佞这一点。而高澄与崔季舒,便是一个主昏臣佞的代表。
高澄识人不明,奴仆心生杀机仍然没有察觉,竟还一直留用身边。至于崔季舒,那也是高澄一直信任有加的心腹之士,崔季舒也是极尽阿谀逢迎之能,竟然还曾奉高澄之命殴打当时的东魏皇帝孝静帝,结果等到高澄身遭刺杀的时候,居然自己弃主而逃。
在这件事情当中,祖珽还发挥了一贯以来的风格,小小的艺术加工一下,行文暗示其实高澄也有机会躲入厕格从而避开刺杀,但是被先入的崔季舒拒之在外。
这样的加工,无疑是让主昏臣佞的效果更加凸显出来,同样也放大了崔季舒在此事当中所负的责任。
同时崔季舒在天保一朝一样也深受重用,由此又暗指此事与齐主高洋都脱不了干系。毕竟高洋从头到尾处理此事,必然是清楚崔季舒在事中表现,即便如此仍然还重用崔季舒,当中的缘由大家就自己思量吧。
所以真正的阴谋论绝不是浓墨重彩的去牵强附会、罗织各种似是而非的线索证据,行文落笔几个字词的改变,就足以给人带来极大的想象空间。
听完祖珽的讲述后,高孝琬眼中泪水已经是夺眶而出,口中恨恨道:“崔季舒这狗贼,多食我家禄料,竟还反噬其主,当真该死!可恨旧世不公,如此贼恶事迹竟遭遮掩,亲生骨肉犹难知晓!”
他又想到祖珽原来也是他家臣子,结果却将此事情真相隐匿至今才肯吐露,自己兄弟也才知父亲遇刺时的全貌,于是便又狠狠瞪了祖珽一眼,旋即才擦着眼泪愤然离去。
祖珽此时心思重点自然不在这些过气王孙身上,因见并无别人再上前交谈,于是便又往礼部官署行去。当他回到官署的时候,正逢同僚们开始进用早餐,见他到来,便也招呼他一起用餐。
前前后后一番折腾,祖珽也是有点饿了,于是便也坐下来准备吃点食物果腹充饥。然而他这里刚刚坐定,尚书崔瞻便阔步行入进来,视线环视一周后落在祖珽身上,指了指他示意其人跟自己出来。
祖珽见状后忙不迭又站起身来,忍着饥饿躬身跟随在崔瞻身后,崔瞻回望他一眼后说道:“祖君昨日献书为至尊下令传抄诸司,令诸司官员阅后各作评注,今早我归署浅作浏览,确是发人深思。因知祖君对齐之弊病见知甚深,恰逢日前河北诸州贡士入朝参选,便荐祖君得预贡试,品鉴故邑才流,祖君是否愿意?”
祖珽这段时间来一直悬着一颗心,此时听到自己的前程终于有了眉目,而且似乎还是要参与到选官事宜中来,自是大喜过望,连连躬身道:“论及识鉴高明,下官实在不及崔尚书万一。幸得尚书举荐,虽力有未逮,亦必尽力而为,务求能得清正时评。”
自河北诸州入京的贡士们被安排在了长安太学中,祖珽跟随崔瞻到来之后,便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在其中,或是河北名族子弟,或是硕学鸿儒,当真才流荟萃。这当中有的人才名或者势位还在祖珽之上,不过如今都是白身贡士,等待参加朝廷将要举行的贡试以察授官职。
不同于祖珽的毁誉参半,崔瞻在河北那可是第一等的风流才士,出身清河崔氏,本身的仪容气度与文采风流都是翘楚之选,旧年其人自河北奔逃到山南时,还不乏河北人士感慨明珠西投。
所以这一次崔瞻作为礼部尚书代表朝廷巡抚州郡并召辟贡士,许多河北人士都纷纷响应,包括熊安生这一类的硕学儒宗,也都不辞劳远的随同入关,以备咨问。
只是当崔瞻向众人宣布祖珽将要作为考官之一参与这一次的贡试时,在场一众贡士们不乏人便面露意外和不服气的神情。祖珽才名虽有,但德行着实不佳,众人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对于仕途也是有所期望的,一想到要让祖珽这样的人来称量自己,心中自然是有些不自在。
虽然碍于崔瞻的面子,众人都不敢直接表示反对,但各自心思也都写在了脸上,觉得祖珽还不配考察他们。这一份轻视倒也不只是出于对祖珽品德的不屑,同样也是因其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