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钦仍然坐在小板凳上打瞌睡,他长发微湿,垂在身侧,一阵风过,他鼻翼动了动,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贺星河想挡住那阵风。
他悄无声息地从药池中起身,正对着晨光,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钦,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弯下腰,指尖凌空碰了碰沈钦脖子上渗血的牙印,轻声道:“为什么你不能坏到底,或者从一开始就这么好呢?”
没有人回答他。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穿好后一振衣袖,便连满头湿发都变干了。
贺星河走后,沈钦睁开眼,后怕地捂住了噗通噗通的心脏,他听到了贺星河的那句话,也仿佛能从那句话中感受到一个黑化大boss纠结的内心:
若有朝一日重回紫霄宫,是杀了他呢,还是不杀他呢?
第17章
“你小子曾经脉受损,这次倒是因祸得福,焦尾蛇的蛇血流过你的经脉,修复了你受损的经脉,让你修为更为精进了。”
贺星河诚心地道:“多谢独孤前辈。”
独孤无奇:“哼!你要是真谢谢我,就别把我徒弟拐走,让他留在天星门安心跟我学习炼丹炼器,岂不美哉。”
贺星河:“……”
他默默地后退两步,不吭声了。
沈钦嬉皮笑脸地给独孤无奇捏肩捶背,道:“待我办完事情,为我师父师娘报完仇,定然回来帮独孤前辈给天星门招兵买马,将天星门发扬光大。”
他想好了,将来若他能为独孤无奇找到更有炼丹天分的弟子,到时独孤无奇自然会放过他。
独孤无奇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眼神飘忽:“还叫我独孤前辈?”
沈钦从善如流:“师父。”
独孤无奇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他的胡子小辫。
离开天星门时,独孤无奇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他年岁不大,乍一看过去,却有几分迟暮之人的苍老孤独。
沈钦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声“师父”让他变得多愁善感,他竟有些心疼独孤无奇起来。
沈钦和贺星河吸取来时的经验,特意在晚上离开寒月竹海,仍有人在追杀他们,但他们这次变得谨慎许多,沈钦脸上贴了络腮胡子,贺星河缩骨作少年扮相,一路有惊无险地躲开了陆遥雪的追杀。
他们又是趁着天黑才去寻贺氏夫妇的墓。
夜色矇昧,月华如水,沈钦掀开兜帽,撕下络腮胡,跟贺星河肩并肩,端端正正地在他们坟前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地道:“徒儿不孝,惊扰了师父师娘安眠,但若不查清燕清霜的死因,我们就无法为师父师娘报仇,所以……得罪了。”
沈钦和贺星河一起挖开贺鹏举夫妇的埋骨之地,他们下葬时,沈钦曾在他们嘴里塞了可让尸身不腐的宝珠,因此二人眉目如生,仿佛只是做了个梦。
沈钦从怀中掏出梦魂珠,梦魂珠发出幽幽白光,照亮了这一小片天地,它飘飘悠悠浮到半空,沈钦单手结印,将梦魂珠上的亮光引至秦珏眉心,梦魂珠骤然爆出一阵耀眼白光,沈钦和贺星河都不由得抬手挡住眼睛。
二人眼前一阵晕眩,沈钦下意识地抓住了贺星河的手臂,待重新站稳,已身处另一个世界。
他喃喃道:“这就是瑶池仙宫的禁地花溪畔么。”
透过梦魂珠看到的一切都宛如亲历其中,沈钦甚至错觉自己变成了秦珏,亲眼看着如同自己母亲的二师姐死在面前,痛苦不堪,追悔莫及,却又无能为力。
他们从梦境中挣脱出来的时候,天色微明,沈钦神色恍惚,眼角还挂着泪珠,贺星河喊了他好几遍,他都没有反应,喉咙里发出受伤小兽似的呜咽,贺星河无法,只能握住他的双肩猛烈摇晃。
“师兄!沈钦!醒醒!”
“你是我师兄,不是我师娘,不是秦珏!”
“你是沈钦!”
沈钦迷迷蒙蒙的眼神好些时候才有了光,他像是才看到贺星河似的,哆哆嗦嗦地道:“师弟?”
贺星河摩挲着他的肩膀,低低地道:“是我,我在。”
沈钦呜咽着说道:“我们去找陆遥雪,我好像知道凶手是谁了。”
贺星河手上用力,安抚性地抚摸沈钦的脊背,语气难得柔和:“不急,陆遥雪就在紫霄宫,不会跑,你先缓一缓。”
沈钦不由自主地趴到了贺星河的肩上,手指揪住了他的衣裳,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才慢慢平复,呜咽也终于止住了,长长地出了口气,道:“燕清霜死在我师娘怀里,听人说的时候我只觉得可惜,亲身经历……太难受了。”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让你见笑了。”
沈钦有些尴尬,立刻转移话题道:“我有个发现,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
贺星河:“你的意思是……”
沈钦点点头,道:“究竟是与不是,陆遥雪或许会比我们更清楚。”
今时不同往日,曾经的紫霄宫,沈钦和贺星河可随意出入,就像在自己家,如今的紫霄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