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现了一部二十卷的。著者名唤“边正心”,自称天地飘飘一沙鸥,序里提到的定稿年代距今三十年。我对史学一向眛然,但想到文侯举动都有深意,她殷勤荐书,多半是要我明习人间大略。我道术都修习不来,见她点名督促,只好硬着头皮应承。
既然谈到政事,我们免不了又谈论起昆仑在关中的经营和征伐。
“我昆仑昔年对关中寡恩,幸而五百年过去,关中物是人非,旧怨已淡。当今征战是末节,重树根本是要务。你想必知道,百年来大正王朝疆土日蹙,诸侯林立,朝廷不过保有河洛诸郡,财源兵源皆乏。之所以依然关中仍在,纯是往年天落真人强压剑宗各派系议论,拨用蜀中本山的资源救济。如今我宗要在中土竞争,剑宗便顺势将关中的担子全挪与了昆仑。傲剑领你看到的关中升平气象,已经全靠我宗动用西荒资源维持。我宗长老会内自然也有非议声音,但五位真人要领昆仑重回关中的意志如钢,我宗要一洗被万里云祖师逐出中土之辱。”
她取一幅秦地四道舆图示我,指欧阳既济占据的大沙碛谈道,
“这里原来是我宗本山昆仑所在。颜掌门计划,三年内灭欧阳,山河榜后将西荒洞天回迁此处,将沙碛重变沃土。”
我兀得大震,这番举措不异于王朝迁都,不知道要冲破多少阻力,即使龙虎宗的盟友也未必乐意看到。
姬师姐肃容道,
“你是我宗真传弟子,这机密事可透露与你,龙虎宗人,你唯可与上官家谈论。其他龙虎道友由颜掌门和姬真人斡旋,非我许可,你不得先行向他们泄露。”
第275章 出关(七)
文侯转过话题,忽然问我,
“原师弟可曾想过有朝一日由你来统帅万军呢?”
她面色平静,我却一下愣住。平白无故,姬师姐何出此言?
——世间诸侯看似纷繁,荦荦大者,如上官天泉、文侯、宇文拔都、南宫磐石等,皆与各宗互为表里。论起修为和家世,我还不能追上姬师姐;资历更被她占了鳌头,除非她遭遇不测,我并无机缘掌控万军。至于剑宗在人间留有傅家和宇文两家,原来是以宇文家来敲打傅家不生异心。文侯蒙受着祖师、诸位真人,乃至长老会的器重与恩宠,家族根深叶茂,可不需要我来替代。
我仍在思索之中,文侯却说了下去,
“你初入门时仍然是少年心性。有些隐情,虽然我们昆仑长老会看在眼中,却不是揭示的时机。如今你历经磨难,心性渐坚,若说的直白,你也能受住。”
这话说得我精神贯注,全身紧张。我与她相隔两处,只凭着传音贝晤面,任什么情绪都不便发作。
“转劫一事,即便祖师都无从预测往何处去。倘若侥幸不曾陨灭,便似一梦醒来,犹在懵懂,已是新生。师弟在转劫前,只带了雷法总纲,却将记忆道术都封在符钱中,真如孤身跃入深渊。在你转生三年后,观水祖师才选了一只灵龟作祭,卜得你降生在齐地一处诸侯人家。当年他分灵踏足中土,本来是要把你领回昆仑的。”
我模糊不清的童年记忆里,是我娘不忍我离家渡海,婉拒了那道人的请求。我全然记不得那道人的面目,依照文侯的话,亲手赠予我银蛇剑的竟然是观水祖师,而我爹娘竟驳回了昆仑祖师的请求!
“我宗对南宫家和原家的纠葛了如指掌,令堂大人如此私心自用,留你在南宫家的监视下,实在是把师弟置入了绝险境地。”
她淡淡道。
“世间待我善者,莫过于爹娘,她又怎么会害我?”我按捺住焦急的心意,努力缓缓问。
“你二世为人,待你善者何止他们?——自上一世师弟即在我昆仑门下,难道门中之人待你不善?难道你师尊待你不如他们?”
——我师尊?我师尊是新拜的药师真人。啊,我前世也该是有师尊,可那位师尊是何人,我竟一点也想不起来。
文侯毫不为动,继续说下去。
“南宫腾蛟是星宗布在中土的棋子,他立足未稳时,借势于朝廷委派的广陵太守。等他羽翼丰满,便命家臣扮作盗贼,除去广陵太守这道障碍。只余下广陵太守最亲爱的女儿未杀,南宫腾蛟将她收为义女,又将她嫁与最器重的大将原毅。”
我心中百感交集,痛楚虽有,却是最淡的一种。我从小就隐约猜到此中内情,下手杀我外公者即是我爹爹原毅。但昆仑远在西荒,又如何知道这种南宫家的极大机密呢
“中土是天下英才争竞的舞台,从全祖师起,我们昆仑就毫不懈怠地将中土各方的千头万绪抓在手心。天下没有一方势力不曾领受我们昆仑丹药的恩惠,所以也没有一方势力不曾将他们的秘密透露给我们。”
我注视着文侯。
文侯道,
“列国时代,诸侯最忌惮被家臣以下克上,可当时道术为尊,谁家能免于此患?这百年来,新起的诸侯又重受古人之患:南宫腾蛟虽是厉害元婴,可周围也是强敌环绕,难保不遭劫数,不得不栽培重用金丹大将,原毅是他最得力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