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玄度抬手递了过去,柳舜华接过酒杯,手指擦过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她脸上不觉一红。
她一急,抬手便将酒往嘴里送。
贺玄度轻声笑了起来,拉住她的手臂,两只手臂交缠在一起。他靠得这样近,呼吸就落在她的耳畔,浑身酒气混合着喜服上的松木熏香,漫开一片微醺的暖意。
柳舜华大为窘迫,忙抬起头,顺势将酒一饮而尽。
贺玄度将酒杯放回桌上,顺手翻出一枚香丸塞进嘴里,细细嚼碎,口中酒味顿时消了大半。
柳舜华静静坐着,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贺玄度走过去,靠着她坐下,双手按在腿上,不停地搓着。
红烛爆出的灯花轻响,屋内静极了。
许久,贺玄度摸着腿,伸手去掀衣袍,突然转头,问:“你想不想看看我的腿?”
柳舜华一愕,瞪大双眼,贺玄度这就脱衣服了?!
贺玄度见她理解错了意思,解释道:“不是,我是说我的腿你想不想看?”
解释来解释去,好像还是一个意思。
好在柳舜华反应过来,轻笑一声,弯腰望去,柔声道:“你的腿怎么样了?”
贺玄度僵硬地脱掉靴子,撩起衣袍,只见腿上绑了一圈竹棍。
原来他今日竟是靠着这个支撑起双腿。
此前练习包扎,柳舜华曾在自己腿上试过。她双腿健全,绑上两根竹棍已是寸步难行,贺玄度如今被绑了一圈,她都不敢想,这一整日,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她蹲下身去,忙将那些竹棍解开,丢到一边,气道:“你好不容易才能站立,怎么又如此折腾自己?你知不知道,绑了一整日,血脉流通不畅,对恢复不利。”
贺玄度低头,看着她一身大红喜服,头冠上的流苏晃
动在眼前,认真道:“我可以坐在轮椅上一辈子,唯独今日不行。”
柳舜华伸手按住他的嘴,“大喜的日子,别胡说。”
指尖传来他呼吸时喷出的温热气息,掌心下他的唇格外柔软,贺玄度看她的目光灼热起来。
柳舜华下意识要缩手,却被贺玄度一把握住手腕,他倾身向前靠近,几乎要贴着她的脸。
“别动。”贺玄度的声音比平时低哑几分。
柳舜华耳尖泛红,屏住呼吸,缓缓闭上双眼。
突觉颈上一松,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夫人替我解了那碍事的东西,我也帮夫人卸下发冠。”
他起身,将金冠放在案上,“这金冠瞧着好看,却是沉甸甸的,夫人戴了一日,想必也累坏了。”
摘了头冠,柳舜华确实放松不少,倒是贺玄度,双腿没了支撑,每走一步都特别费力。从案台到床边,短短不到十步,额上已泛起汗珠。
她有些心疼,于是道:“累了一整日,我先去卸妆洗漱,你也快去,早点歇下。”
贺玄度笑着应下。
柳舜华今日妆造繁复,卸妆、洗发,沐浴,等盥洗好,换上一件藕色中衣出来,贺玄度已经躺在床上。
他大约是太累了,一双手随意搭在喜被外,雪白的绸袍松松散散地裹在身上,衣襟微敞,露出半截锁骨。双眼闭着,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薄唇微微翘起,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显出几分旧日的稚气。
柳舜华走近,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他,恍惚想起初见时的情景。
当时他一身华服,花枝招展,手中拿着把五彩羽扇,还邀她一起去看斗鸡。那一瞬她的确失望了,整个人震惊又迷茫。此后,为了靠近他,引导他回归正途,费尽心机。可如今看着他褪去张扬,却恍觉,她心内其实早就认定了贺玄度。她根本不在乎他是什么样子,也不想他成为任何人,哪怕和此前一样,桀骜荒唐,她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烛影晃动,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柳舜华抬手,抚在他的脸上,指腹小心翼翼地描摹着,最后落在他那张半阖的唇上。
指腹划过他的双唇,贺玄度突然张口,一下咬住了她的指尖。舌尖舔舐着她的食指,温热潮湿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猛地缩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