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一处焦黑的废墟,房梁倒塌,家具尽毁,只一个瘦削单薄的小孩站在原地,他拿一卷夏布裹着自己,只露出两只眼睛和额前凌乱的碎发,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坤道,抬手递给她什么。
那牵着毛驴的坤道微微倾身,推过少年的手:“这是你的买命钱,留着吧。”
说完,她刚一转身,袖子就被少年牢牢攥住。
回头过去,那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盛着不属于孩童的冷静,他一个字也没说,神色也并无祈求,仿佛是自发地做出了某个决定,然后告知他人而已。
“想跟我走,就得守我的规矩,”女人抬手捋了捋毛驴的鬃毛,转头看向少年:“我不会问你来处,但你若是坏了规矩,就从哪来,回哪去。”
少年仍是那副没有起伏的表情,静静地点了两个头。
女人笑了笑,一巴掌拍在毛驴屁/股上,驴蹄撒开得得往前,一头扎进街巷左右穿梭,最后停在了成衣铺前,仰着脖子叫唤嘶鸣起来。
“走吧,先给你买件衣服。”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女人忽然想到什么,偏头十分随意地说道:“我是个修道人,号洞玄,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沉默须臾,遭受烟熏火燎的嗓子里蹦出一个“九”字。
在一旁的王奉虚回过味来,心想:这是老君还是天九的回忆?为什么他会突然看到这些画面呢?
正当他纳闷儿的时候,画面一转,景色倏地发生变化——一处乡野小庙内,洞玄席地而坐,阖目静思。
王奉虚虽然只是一缕意识,却也感受到这间小庙里灵气丰沛,十分有助修行。
他不禁有点感慨,在科技还不发达的年代,山野之间满是灵气,遍地都是天材地宝,也怪不得以前出了那么多赫赫有名的修士,到了现代,城市的出现消减了这些灵气,以至于修行之风也日渐式微。
正当他嘀咕着这堆灵气能不能打包带走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的视线跟随着面前的洞玄真人一道,飞快向下挪去。
当画面重新清晰时,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道石门。
王奉虚惊愕睁大双眼:“这就是……仙门?!”
仙门居然真的像胡阿青所说,是在地下啊!
他看见洞玄真人站在门外,也在四下张望着,似乎是头一回神游至此。
“传言跨过仙门就是成仙了……所以老君成仙是真的?”王奉虚大惊失色,想到之前师母同自己的谈话,又觉得有些奇怪。
师母口中那个唯一拥有成仙资格的人,就是老君,洞玄真人。
可如果老君早就成仙,赵祓还怎么借老君的东风?
除非……
王奉虚看向站在门口迟迟不挪脚步的洞玄真人,错愕心想:难道她没有进去?
洞玄真人仰头,似乎正端详着门中风景,眉头紧蹙,像是探知到某种令人惊愕的秘密,冷不丁还仓促往后退了一步。
王奉虚也顺着对方目光望过去,可在他眼中,仙门之后空空如也,什么异常也没有出现。
转眼间,视线挪移,风景变幻,洞玄真人离开仙门,在魂魄回到小庙里那具身体的过程中,遇到了另一个飘荡的影子。
那团影子在王奉虚眼中混沌不清,气息却有着几分相熟。
王奉虚见状也跟了上去,想听见二者在交谈什么,临了,只看见那影子歪了歪脑袋,语气天真无邪地反问道:“你是说,只要我死了,就可以回到九山了吗?”
老君笑着点点头,望着远处落霞纷飞,喃喃道:“不错,你记住了,要想回去,只有这一条路。”
影子糊里糊涂地“哦”了一声,又见对方端手冲自己行礼,神色认真地请求道:“既然我帮了你,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影子问:“什么?”
老君缓缓直起身,目光落在远处被夕晖笼罩的小庙上:“将我的魂魄打碎,散入轮回。”
影子也没有追问原因,语气轻松道:“好啊,现在?”
老君再次朝她行了一礼:“就是现在。”
王奉虚听得越发皱起眉头。
老君为什么宁愿自毁魂魄也不愿成仙?明明她是“唯一有着成仙资格的人”,明明只差临门一脚……她那个时候到底在仙门中看到了什么?
师母说,这些年天九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老君的魂魄,如此看来,是老君不愿意被天九找到。
被找到意味着什么?唯一有成仙资格……这个资格,是天魈赋予的?
王奉虚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忽然与这位千年前的老君共通了心意,他倏地悟出一个可能:天魈想让老君成仙,而老君知晓了其中秘密,自愿放弃,且为了不让天魈找到自己,宁可让自己魂魄被打碎。
这个念头一起,身体里某种东西似乎被唤醒,灵台越发灼热滚烫,仿佛无数光点正争先恐后涌入眉心。
他忍不住痛苦地呻/吟出声,半梦半醒时,看见一双毫无情绪的冷然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盯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