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
今年家里能周转开了,两个孩子也能挣钱了,他们倒也愿意提前来家里转转了。
罗湖生在客厅招呼他们快来打招呼,罗倍兰和罗志麟却不紧不慢地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收拾进卧室。
余光瞥过客厅角落放着的一箱奶,罗倍兰在罗志麟耳边轻嗤出声:“哟,还带了东西。”
两个大姨是奔着罗志麟来的。
名校毕业,在上海的科技公司当技术员,她们卡着这两点不住地夸他,罗倍兰挨着罗志麟坐在最边上,自顾自地嗑着瓜子。
罗志麟敷衍地应付完这俩人,她们都话题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罗倍兰身上。
“姑娘也长得漂亮,一看就是一家的,今年多大了?”
忍受着她们自上而下的打量,罗倍兰淡淡地答道:“二十二。”
尽管罗倍兰知道自己除了漂亮实在没什么可夸的,但听着两个大姨滔滔不绝的连珠炮,她心里还是刺刺的,很不自在。
从小到大,罗倍兰都很抗拒和这些远房亲戚坐在一起,不光出于这些人时不时就要提醒她她只是个花瓶这点。
无论舅舅舅妈再怎么对她视如己出,即使她和舅舅一个姓,罗倍兰都很清楚,她只是这家的侄女。
听罗湖生说,同一个村子南下谋生的不止他们一家。
但他们是这其中混的最差的。
有人开了饭店,有人搭伙做了生意,只有罗湖生一个在工地干着最累的活儿。
无关眼界,他们只是没钱。
在工地干一天能拿的钱其实不算少,先几年也足够覆盖一家四口还有点儿盈余,那时候,这些亲戚来家里做客,怎么也避不开的话题中心,是罗秋月。
哎哟,你妹子还是没信儿啊?
一个电话也没打回来过啊?
改天你再去看看银行卡,说不定她就把钱汇回来了呢?
这是对罗湖生和刘淑华说的。
紧接着,他们就会把脸对准罗倍兰所在的方向,拧着眉,撇着嘴,耷拉着眼角,努力挤出来一幅怜悯的神情:
孩子,你想不想你妈妈呢?
唉,那你妈有没有私下联系过你啊?
哎哟,这么狠心啊……
罗倍兰很瑟缩地待在角落,总是想办法压缩自己的存在感。
她看向那些张着嘴的大人——他们的眼里分明就没有怜悯,反而是跃跃欲试的兴奋,仿佛她的情绪就是最大的宝藏,他们很乐于挖掘这点似的。
再去看一边坐着的舅舅舅妈,罗倍兰读不懂他们的神情,只知道很复杂。
这个时候她就会很害怕,害怕在他们心里留下她是个累赘、她很多余、她很麻烦诸如此类的厌烦情绪。
她真的很害怕。
这还远远不够,她和罗志麟的成绩也会反反复复地被拿出来。
她没罗志麟聪明,罗志麟又大她一岁,但这是罗倍兰最能接受的一层——只是存在感低一点儿而已,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积累了几次这样的经历后,这样的场合她当然能躲就躲。
好一点儿的时候,她和罗志麟放学回来,听到家里传来陌生的声音,她就会央求着罗志麟带自己出去玩儿,直到远远地看到这些人从家里走出来,她才会忐忑地跟着哥哥回家,然后赶紧写作业。
运气差一点,这些人会毫无征兆的在饭点前后来,这种时候,罗倍兰就没办法了。
后几年,家里的情况更糟了。
罗湖生签了劳动合同,他在工地上干了很久的工程。
在工地稀疏平常的事情发生了,连着罗湖生在内的两百多名的工钱,都被拖欠了。
家里的经济又迎来了一次急转直下。
那之后,罗倍兰一度最抗拒的聚会氛围对她而言,更恐怖了。
第93章 不行
罗湖生又被她们拉着问起了欠薪的事。
罗湖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刘淑华就把话头接了过去。
时隔多年,这两人脸上的虚伪却和当年的如出一辙,没有一丝长进。
这件事不能简单地描述为欠薪。项目不知几经转手,终于被施工队承包之后,罗湖生前几个月的薪水是照常发放的,慢慢地变成两三个月只发一个月的,再久一点,就干脆拖着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