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把目光投向姜姝,只见她正故作镇定地瞧着他,因着心虚,那双眼睛瞪得愈发大,眸光清澈,比湖水还要干净几分。
他把溢到唇边的话咽回去,转而说道:“你的身子确实不甚康健,回府以后喝两副去热的汤药,不过两日便能痊愈。”
陆长稽不是信口雌黄的人,听完他的话姜姝竟真的开始担忧起自己的身子。
她打小就康健,即便嫡母苛待,吃不好穿不暖,都未病过几次,在信阳侯府衣食无忧,身子怎么突然就不好了?
陆长稽不是大夫,姜姝也不好追着他多做询问,只道自
己还有要事,便折回了主院。
文太太笑着迎到她跟前,温声道:“允之今日休沐,时间空闲得很,我便吩咐他护送容姐儿归家去了。”
她是识礼的人,不会做让人反感的事,接着解释:“容姐儿照旧乘马车归家,允之骑马给她打前锋,二人清清白白,绝不越雷池一步。”
她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我看两个孩子都十分钟意对方,若令尊令堂瞧得上允之,咱们便要成为一家人了。”
文太太这话说的客气,林允之的家世不知比姜容高出多少,疼女儿的人家或许会因为林允之克妻的名声打退堂鼓,杨氏和姜文焕都是势利眼,又岂会放弃攀高枝的机会。
姜姝心里明镜似的,却不好把话说的太满,她们是女方,上赶着攀亲让人轻视,适时的矜持一下才是正理。
她道:“林侍郎无论人品还是相貌都极好,依我瞧是十分周全的,只我是小辈,不敢揣度家父家母的意思。”
文太太执掌中馈多年,还亲自张罗过两个小叔子的亲事,对婚丧嫁娶很是在行。
她道:“待我和娘家嫂子商量一番,择了吉日就到贵府纳彩,到时候便能知晓允之的运道了。”
姜姝点点头,又和文太太寒暄了几句,因着已过正午,不好老叨扰人家,便提出要归家。
文太太不再虚留,姜姝和姜容乘同一辆马车到的文府,姜容已乘马车先行一步,文太太便吩咐小厮到马房套马送姜姝回侯府。
小厮刚应了一声是,便见文大人陪着陆长稽进了正院,陆长稽道:“弟妹莫要叨扰文太太了,恰巧我也要回府,你我同乘即可。”
姜姝十分抗拒和陆长稽单独相处,但又不好在旁人面前扫他的颜面,无奈的笑了笑,只得点头应是。
陆长稽莅临文府,文大人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给他留下好印象,可惜,首辅政务繁忙,他老人家即要离开,他也不敢挽留,只亲自把人送到了大门口。
待马车不见了,文太太和文大人才低声交谈起来。
文大人道:“我瞧陆尚书对世子夫人十分亲厚,也不怪陆家蒸蒸日上,家人和睦才是家族兴旺的关键呀。”
文夫人看到的却是另一面,她赞叹道:“陆大人看重世子夫人,待允之和姜容成了亲,定也会照拂允之,这门亲事真真是张罗对了。”
她是个利落人,既喜欢姜容又对姜容能带来的好处充满憧憬,这是双赢的事,她连半刻钟都等不了,当即便乘马车回了娘家,定要催促寡嫂早些把亲事敲定才是。
陆长稽的马车看起来低调,里面却别有乾坤,不仅放着茶桌,还置了小书架和绣榻。
陆长稽一上车就坐到小书架旁看书去了,他似乎极爱读书,但凡起居的地方都置着书。
姜姝自觉坐到离他最远的地方,百无聊赖地观察车尾的软榻。那小软榻由蜀锦所制,其上绣着金银花,金银花姿态优美,瞧起来清绝出尘,实则价值不菲,姜姝一眼就瞧出那黄色的花蕊是由金线所制。
姜姝又顺势打量了车内的其他物品,借价值不菲。
街道喧嚣,约莫有行人穿街而过,程用倏然勒紧缰绳,马车骤停,陆长稽书中所夹的书签翩然而落,恰好坠到姜姝脚边。
那书签由纯银打造,薄的似一张纸,上面雕着寒松,十分精致。
书签掉到了自己脚边,她总不能置之不理。姜姝俯下身捡起书签,走到陆长稽身边,把书签递到他跟前。
雪白的皓腕再次出现在眼前,陆长稽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她的腕子上移开,眸中清净了,鼻端却弥漫起一股若隐若现的幽香。
那香味带着微甜,闻着那味道就仿若置身在和暖的春风中一般。
纤长的睫毛轻颤两下,陆长稽一把接过书签,对姜姝道:“马车颠簸,你快些坐回去。”
姜姝这才发觉两人离得有些近,她和陆长稽的手臂简直要触到一起去,忙站起身坐到侧边。
车内顿时就安静下来,唯能听到辘辘的行车声。陆长稽不言语了,姜姝反倒觉得不自在,她如坐针毡,好容易才捱到信阳侯府。
一回到欣春苑,方玉便进屋禀告,说侯夫人请她到宴西堂走一趟。
姜姝默然,只当赵氏又要催促她怀孕生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有心,陆长易却是无力的,她又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