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暮山顺着声音的方向寻过去,只见一名低束卷发,衣着华贵却随意穿戴的青年穿过排排书架走来。
那青年与穆暄玑年纪相仿、容貌也相似,但比穆暄玑更随和,他微笑着向戚暮山道安,便对穆暄玑说:“阿古拉,我记得王舅有旨意,只有主殿和花园可向使臣开放,若是出入其他宫殿还需经过陛下准许。”
穆暄玑面不改色道:“你都说是其他宫殿了,文书楼只是个书楼。”
青年忍俊不禁,终是笑出声:“少跟我贫嘴,阿妮苏都是跟着你学坏的。”
随后他转头看向戚暮山,似有若无地打量了一番:“开个玩笑,使君别担心。我是阿古拉的二哥那日松,也是文书楼主事,公子要是不介意,可以和阿古拉一样喊我二哥。”
果然是天璇公主之子,玉衡亲王。
戚暮山想起穆暄玑对他这位二哥的评价,很难想象眼前这样风度斯文甚至带点书生气的青年,在审讯穷凶极恶之徒时的模样。
不过他还是从善如流地随了声“二哥好”。
哪知穆暄玑听后神色有些古怪,半张着嘴欲言又止,但未及戚暮山察觉,穆玉衡指向他手里拿的文书,问道:“是在查洛林那桩案吗,拿拉赫的账本做什么?”
“和阿妮苏去了趟拉赫,有了新发现。”
到底是表兄弟,穆玉衡瞬间看穿穆暄玑的心思,目光瞥过戚暮山:“哦,因为这回有使君帮忙吧?”
穆暄玑大概也没想着向兄长隐瞒,直接坦然承认了。
穆玉衡无奈莞尔,嗔怪道:“阿古拉,被王舅知道要罚你禁足的。”
“事已至此,罚便罚了。”穆暄玑握住戚暮山的手腕,不紧不慢地绕过穆玉衡,“不过我会在那之前将功补过的。”
戚暮山刚从陛下得知此事会责罚少主中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走,不由凑近悄声问:“这样真的没事吗?”
穆暄玑侧过头,几乎快贴着戚暮山的耳根了,低声说:“真的。”
穆玉衡听两人明目张胆地小声密谋,只笑着摇摇头,便跟到戚暮山身侧。
“阿古拉通常不会亲自来取文书。”穆玉衡忽然开口。
戚暮山意识到他在对自己说话,转头看向穆玉衡。
“除了移送黑骑的卷宗外,上次来还是因为要带阿妮苏出城查案。”
“牧仁和狄丽达抽不开身,我顺道就来一趟。”
穆玉衡笑意更深:“当然,他也从未和外人来取过文书。”
穆暄玑纠正道:“现在是线人。”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被夹在中间的戚暮山一时不知该帮谁的腔,好在他俩话锋密集,根本插不上话。
但也许是他的错觉,戚暮山总觉得穆暄玑似乎握手腕握得比一开始更紧了。
须臾,穆玉衡一路吵闹着将两人送至里间公署,改口嘱咐道:“若不需抄本,公子就在这里查阅文书,稍后我会叫人送些茶点上来,公子可有忌口?”
戚暮山道:“没有没有,多谢二哥了。”
穆玉衡笑道:“那恕我不便奉陪二位查案,公子对溟文如有不解,尽管问阿古拉就好。”
穆暄玑放下文书,边说着“二哥慢走”,边催着人快走。
等穆玉衡阖门离去,偌大的公署内便只剩他俩。
戚暮山迈过长凳,在穆暄玑身旁坐下:“你怎么不告诉我会被禁足?我还以为你是少主可以肆意妄为呢。”
“我二哥就那么说说,你看他也没把你赶出去吧?”
戚暮山想了想,觉得在理,若是宫规森严,他早就在那时被医理院侍卫拦下了,于是将信将疑道:“真的?”
“真的。”穆暄玑从桌下屉柜拿出纸笔算盘,转移话题道,“别管这些了,先看账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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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闲来无事,戚暮山便在查阅文书中度过。
起先由穆暄玑带他进文书楼,后来穆天权和户司那边批阅准允,文书楼的侍者帮着掩护地誊写了一份溟文抄本交给少主,再被带去驿馆。
不过南溟的账本规制与昭国的不大一样,加之语言不通,戚暮山在文书楼那段时间光听穆暄玑解释里面各个条条目目是什么意思,等抄本下来的功夫,也就学得七七八八的了。
好在账本查起来还算顺利,如花念和闻非在拉赫实地走访的,数目基本吻合,如此便印证了萨雅勒和陈术之间的确有着其他交易。
然而查卷宗又是另一回事。
黑骑的卷宗自然是穆暄玑主笔,自然也以溟文记载,因而归根结底还是那个问题,戚暮山对着整页的溟文直觉眼花缭乱。
但他拒绝了穆暄玑直接念译文,执意要先教他认识这些字。
穆暄玑倒是欣然答应,每日天刚亮就到驿馆门口,临近黄昏才回宫,偶尔赶上鉴议院早朝方会晚到。
尽管戚暮山并不介意他几时到,但只要穆暄玑下了早朝,都会携点心前来。
江宴池、花念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