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的喊声响彻庭院:“萧长老!镜湖方向有剑意波动!”
陆寒的鞋尖浸在镜湖的凉水里。
他蹲在石台上,掌心贴着一块泛着幽光的石头。
那是从密室里带出来的剑心石残片,此刻正像活物般轻颤,在水面投下蛛网似的涟漪。
“别怕,娘会护你长大。”
低柔的女声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陆寒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鲜血滴在石片上,竟引出一缕淡金色的光。
他看见画面:青瓦屋檐下,一个穿月白裙的女子抱着襁褓,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鬓边斜插着半支青玉簪。
她的手背上有一道新月形的疤痕,正轻轻拍着婴儿:“等你长大,要替娘去看东海的潮,昆仑山的雪”
画面突然碎裂。
陆寒踉跄着栽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襟。
他抹了把脸,发现石片上多了道极浅的刻痕——是个“安”字,笔锋与他在打铁时刻的剑铭如出一辙。
“想知道她是谁吗?”
阴恻恻的声音从石片里渗出来。
陆寒抬头,正看见黑衣童子的虚影浮在水面上,红瞳里跳动着幽蓝的火。
“她是唯一能解你体内封印的人。当年护道者们逼她自毁灵脉,说她养的是祸胎”
“你怎么知道?”陆寒的声音发紧。
他摸向腰间的铁剑,却发现掌心还攥着剑心石残片。
“你根本不是什么残魂,你是”
“我是想帮你的人。”
童子的虚影突然凑近,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
“只要你答应让我住进你的识海,我就带你去寻她。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不是想弄明白为什么萧老头一边教你打铁,一边在你经脉里下锁魂咒吗?”
陆寒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他想起萧无尘教他淬剑时说的话:“好剑要耐得住捶打,更要守得住本心。”
石片在掌心里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
他突然松手,任残片沉进湖底。
却在落水前看清,石片背面刻着一行小字:“若见寒儿,告知母在锁魂塔底。”
“我不会用命换答案。”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里带着冰碴子。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宁愿自己找。”
黑衣童子的虚影突然扭曲成尖啸。
湖面腾起大片黑雾,又在月光下迅速消散。
陆寒喘着粗气站起身,却听见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
他猛地转身,只看见镜湖对岸的竹林在风里摇晃,竹叶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有人刚刚站过那里。
“谁?”
他握紧铁剑,剑鸣划破夜的寂静。
回应他的只有湖水拍岸的声音。
但陆寒清楚地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穿过竹林,落在他后颈上。
那目光不似萧无尘的焦灼,不似萧灵儿的急切,倒像一柄藏在鞘里的剑,正静静打量猎物的破绽。
镜湖的夜雾漫过陆寒的靴底时,他后颈的寒毛突然根根竖起。
这不是被窥视的警觉,而是某种更古老的震颤。
像剑鸣前的嗡鸣,像雪落前的阴云。
他握紧铁剑转身,月光正漫过白眉老人的道袍,银须在风里荡开,倒像是湖底浮起的一蓬芦苇。
“你在找什么?”
白眉的声音像陈年松脂,裹着几分浑浊的温和。
陆寒的指节在剑柄上泛白。
他想起方才剑心石里那个女声,想起石片背面“母在锁魂塔底”的刻痕,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
“我想知道我母亲是谁。”
老人的瞳孔微微收缩,眼角的皱纹突然绷成了弦。
他伸手去摸腰间的葫芦,却摸了个空。
许是方才急着赶来,连常用的醒神茶都忘了带。
“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痛苦。”
他的声音轻了些,像在哄劝一个执意要碰火的孩童。
陆寒笑了,笑声撞碎在湖面,惊起两只夜鹭。
他解下颈间的玉坠,那半块剑形的残玉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我娘的信烧了,她的声音在石头里,连您这样的隐世长老都来堵我——”
他突然逼近半步,铁剑嗡鸣着出鞘三寸。
“您说我痛苦?我从小到大,淬剑时疼,被锁魂咒绞得疼,连做个梦都要被剑灵撕成碎片地疼。现在您跟我说痛苦?”
白眉的袖口无风自动。
他望着少年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三十年前的冬夜。
同样是这样的月光,月白裙的女子抱着襁褓跪在玄冰台,发间的青玉簪碎了一地。
“她”
老人的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闭紧了嘴。
远处传来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