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端上来一大海碗热气腾腾的羊血,说:“就一头活山羊,其余都是绵羊。仓促间只得这么多生血。来来,一人分几口,试试。”
孔令昇挨着门框,直接抢过来,“咕嘟咕嘟”将整碗羊血一股脑喝干。手背一抹嘴角血沫,他喘了口大气:“哪里够分!与其均分皆死,不如就近救活一人。马会长,你能体谅吧?”
“——当然能。”雅间深处一个清冽的声音说道。
孔令昇大惊回头,见伏案濒死的知州大人竟又端坐在主位上,连同左右首位的萧千户与那个不明身份的秦公子,全都安然无恙,目光犀利地迫视着他。
“孔通判不通黄岐之术,家中亦无人从医,从何得知‘以山羊血解钩吻之毒’这种连医者和药商都不知晓的秘方?”叶阳辞寒声问。
孔令昇望着仍在作痛呻吟的一席宾客,脑中混乱,答:“我,我在古籍上偶然看到的。”
“哪本古籍?”
“不,不记得了。”
“在座大半读书人,邱、左两大家更是以博览群书著称,怎么这么凑巧只你读了这一截古籍,别人都没读过?”
孔令昇催促自己的脑子尽快恢复运转:“也是下官运气好,昨日临时起意在书局翻看古籍,于一本杂记上看的,委实不记得书名了。原来大人并没有误食毒汤,这可真是太好了,苍天庇佑啊!”
叶阳辞不理会他的打岔,继续追问:“孔通判可是因为询问过尸检的仵作,知晓了钩吻之毒,才临时起意的?否则本官想不通,为何一个平日对医药毫无兴趣,又对此毒全然陌生之人,会去刻意记住古籍上的解毒之法。”
孔令昇:“大人猜得真准!的确是因为这个契机,下官今日才侥幸活命。只可惜其他误食之人……下官这便去把城中最好的大夫都请来。”
“站住。”叶阳辞不为所动,“本官还有一问——孔通判就连带兵房衙役勘察沉船都走过场,恨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尚未到任的新长官,又怎么会主动去向仵作询问尸检详情?”
孔令昇一时语塞,眼神直往楼梯口飘移。
叶阳辞拍案:“调兵者先行粮草,用毒者先备解药。孔通判,你说对吗?”
席间众人陆续醒的醒,症状消失的消失,揉着腹部惊喜道:“不痛了!”
“嘿,好像真没事儿,所以方才只是马会长的误判?”
“是食材相冲导致的一过性肠绞痛吗?”
“我看是被这个信口雌黄的药材商吓到,以至于集体发癔症了,幻痛。”
在这嘈杂的背景声中,孔令昇醍醐灌顶似的,向着帘门外的楼梯猛冲下去。叶阳辞扬声道:“萧珩,拿下他。”
萧珩闻声而动,撞破窗户纵深跃下二楼,正好能赶在前院门口逮住逃窜的孔令昇。
然而他飞掠至万樽楼的巨大牌匾下时,看到的是孔令昇七窍流血,扑倒在台阶上的尸体。
尸体手足屈曲,还保持着死前的狂奔姿势。萧珩皱眉摸了摸孔令昇的颈侧,皮肤温热,脉搏刚停跳。
他命手下兵丁看好尸体,暂不移动,自身缘着孔令昇逃跑的路线返回,穿过厅堂,上楼梯,在雅间门内见到地板上的空碗。
碗底残余的羊血已半干涸,猩红颜色浓得恶心,血迹间隐隐有细小颗粒。
萧珩抽刀一拨,挑碗在刀脊,走上前呈给叶阳辞。
叶阳辞端详片刻后,从怀中掏出针袋,抽出一根银针,拨弄碗底血红色晶体微粒。
针头肉眼可见地变黑了。
“鹤顶红。”秦深峻声道,“炖盅里是真的五指毛桃,并非钩吻。但真的毒药却被人下在了钩吻的解药里。”
第71章 贪得无厌的东西
叶阳辞点头:
今早他暗中召见酒楼老板贺不醉,又通过贺不醉联系上药材商会的会长马截。
两人以民见官,还是一州主官,本就紧张激动,再听得叶阳辞一番吩咐下来,只顾恂恂称是,无不从命。
炖盅里的当然是五指毛桃,并非钩吻。
除了叶阳辞、秦深与萧珩之外,其他人的炖盅里另下了一点芒硝,会导致短时、轻微的腹痛。而马截的言语对众人心理造成巨大压力,无形中放大了这种痛感。
如此“生死之际”,诈出了暗怀钩吻解药秘方的孔令昇。
可对方却转眼就被离奇毒死,那碗下了鹤顶红的羊血,从取血到送至二楼雅间,也不过数两百个数的时间。
是谁下的毒?为了毁证灭口,冒险出手毒死孔令昇,在众目睽睽下又是如何做到的?
叶阳辞看向取血送碗的马截与贺不醉,两人均是一脸惊惧不解,直欲自辩似的哀望着他。
“楼下好像有动静,又出什么事了……”
“哎呀,孔通判所犯何事,怎么知州大人突然下令抓捕?”
“嘘,衙门的事别多嘴。吃酒,吃酒。”
“这还能吃得下?”
一干商贾与世家子强颜欢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