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横斜,残余的酒液在桌面流淌,浸湿了柏木棺材的一角,被木料渐渐吸收,仿佛连棺中遗骨也想畅快地浮一大白。
门外院中,赵夜庭的声音隐约传入:“小云!小云,来看战舞吗?”
叶阳辞闻声微怔:什么战舞。
郭四象的声音有点赧然:“我以前是跳过,但忘得差不多了……赵将军说的辽北战舞《朔风烈》,我还没完全练熟……”
赵夜庭:“那你站到最后一排去,跟着划水。”
郭四象:“不!我要站第一排,最中间!”
顿了一下,他也唤道:“叶阳大人,来看战舞吗?”
独处时光被打扰,秦深不爽地皱眉,旋即又笑笑,颇为大度地说:“他们盛意拳拳,阿辞就给个面子,去凑凑热闹?”
这个热闹可凑可不凑,但既然秦深发话了,叶阳辞也就顺水推舟:“也罢,那我就去给你麾下将士捧捧场。说来《朔风烈》好像是要裸露上身,持剑、盾作舞,这天寒地冻的……好在都是壮小伙子,应该不会着凉吧。”
秦深脸色顿时有些发绿,勉强道:“还是要爱护身体,我叫他们把衣袍穿整齐了再跳。”
第121章 朔风烈幽情更烈
主帅对麾下“军容整肃”的要求与“别着凉”的关爱,最终只实施了一半。
对此两位领舞将军的理由是“犒军时禁令暂解,也就不必苛求军容”,以及“在营地篝火旁,不冷”。
但主帅的脸色还是要看的。故而这精挑细选的五十名将士,上场时都穿了半边袖,赤裸着右边臂膀,方便舞剑。
辽北的战舞动作利落、节奏铿锵,与苍茫雄浑的北地风光,勇猛尚武的民众性情十分契合,正适合军中健儿表演。就连战鼓、号角等伴奏乐器,也是现成可取用。
营帐前的最佳观赏位置,在靠背椅上铺了兽皮,留给主帅与军需总督。其余将士则围成一个大圈,坐在枯木上,嘻嘻哈哈地等待开场。
秦深与叶阳辞双双落座时,围观将士的嬉笑声霎时收敛,但偷偷端详两人的视线更多了。
“咚”的一声低沉鼓响,如雷震耳。
众人倏然转头,见是狄花荡亲自持槌,登上步梯,擂响了半人多高的牛皮大鼓。她势大力沉,鼓声也显劲头,将士中不由爆发出喝彩:“好!”
狄花荡得意地甩辫,瞄了一眼旁边带笑仰望的余魂,手上鼓槌翻花,敲出一连串密集鼓点。这鼓点如疾风骤雨,拉开了《朔风烈》的帷幕。
战靴踏地,战裙上铁甲片撞击出声声脆响。将士们上身穿着文武袖,裸露出半边臂膀与胸腹。
篝火将他们的皮肤映照成黄铜色,仿佛蜜蜡流动其上。焰光勾勒出的肌肉块垒,在剑、盾挥舞之间,爆发出强大的肢体力量。
这是一种粗犷豪迈,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美感。
号角声骤起,模仿着狼嚎与风啸之声。领舞的赵夜庭带头唱道:“狼嚎彻,朔风烈。黑水寒,白山雪。”
“哟呵。”主座上,叶阳辞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叹,向前倾身,“我知道老赵唱歌可以,不想战舞也跳得有模有样。”
秦深侧过脸看他,不经意地伸手搭在他肩头,把前倾的半身按回椅背:“你喜欢看这个?怎么以前都没提过。”
叶阳辞道:“以前没研究过战舞,倒也谈不上喜不喜欢,不过今日这么一看,还挺有看头。”
挺有看头?秦深转而打量赵夜庭与一干青壮们,一时没琢磨出言下之意,这所谓“看头”指的是打扮、舞姿、气势,还是被篝火映得油光发亮的胳膊与胸膛。
——要论后者,他可比在场所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看他就够了。
叶阳辞瞥了一眼秦深,见他以拳支颐,似乎看得专注,便笑道:“麾下将士雄壮,身为主帅也觉欣慰,是吧。”
秦深吸了口寒凉的朔风,答:“欣慰得很。”
悠长号角声如泣如诉,群舞的将士以剑击盾,应和着赵夜庭唱道:“金柝声不振,旌旗冻成铁。甲衣覆月霜,弓刀凝冰屑。”
短短几句歌词,道尽北地苦寒与行军之难,却毫无惧意,是隐而不发、引人共情的前奏。
围观人群中纷纷响起埙、笛之声,融入鼓声号角,使得场面越发扣人心弦。
郭四象刚进场时,神情还有些羞涩,见周围这一帮汉子跳得纵情投入,恨不得把另半边袖也扒了,顿时生出争胜之心。
他望向主座上的叶阳辞,心下呼唤“看我看我大人看我”,引吭领唱了第二段:“男儿躯,胸中火!铸关城,补天裂!”
叶阳辞果然投来目光,朝他含笑点了点头。
郭四象热血沸腾,不知是被氛围激发的,还是被这丝笑意点燃的,不仅自觉力拔山兮气盖世,就连击盾声也格外响亮。
秦深支颐的拳头改为握扶手,侧身附耳道:“看你开心的,是不是郭四象更有看头?”
叶阳辞在突来的热气喷洒中微微一颤,失笑道:“这话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