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杀驴、过河拆桥。”
叶阳辞隐隐头疼。
如同面对一只冥顽不灵的妖邪,他指尖扶额,叹了口气:“楚白,我们明明已达成协议,而你也信守了承诺,眼下又何必这般怨气十足——”
萧珩从床沿霍然起身,冷着脸摘下腰带,解开曳撒系带,随即脱下整件宽松的外袍,扔在床角,露出内中来不及更换的一套衣物。
他摘掉梁冠,同样负气般扔出去。拆散的发髻抖落成一头及背长发,披散在靛蓝色无领对襟长袖衣衫上。
那衣裤制式全然不同于中原,纹路奇特,银饰琳琅,衣外斜挎一带白布坎肩。
衣襟、袖口、裤脚镶边处刺绣的天、山、雷、日四神符号,则是“蓝黑大王”的独有装饰,代表了神明的垂青。
一身瑶服的唐时镜,仿佛与平日玩世不恭的萧珩判若两人,面色虽寒凉,却少了那股子怀怨的戾气。
唐时镜向叶阳辞逼近两步,身上银饰亦“丁零”微响了两声。
叶阳辞仍端坐着,任由唐时镜俯身下来,低声说道:“我信守承诺,并不意味着我心悦诚服。叶阳,那个时候,是你用你的性命拿捏住了我。”
“不,”叶阳辞反驳,“是我逼你在权势与良知中必须择其一,而你自己选择了后者。”
唐时镜面上掠过一丝苦笑:“那不是良知。叶阳,你始终不愿正视我的感情。
“倘若不是你,而是其他任何人,在当时那般情势下,我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亲手杀了他!”
叶阳辞的眼神穿过他投向虚空,陷入一瞬间的回忆——
第165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延徽三十年的二月底,大岳朝堂上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是阁相容九淋的倒台。
第二件大事,叶阳辞被一纸圣旨擢升为户部尚书。
第三件大事,延徽帝收到了来自总兵师万旋与兵部暗探分别传回的密报,证实渊岳军覆灭于暴风雪中。于是他挑了个黄道吉日,向天下各省发布公告:
北壁战败后,余孽退缩回固伦山外,伏王殿下勇追穷寇,奈何天时不利,与所率军队一同葬身于赤马古道。
举国大哀,叶阳辞也在这个时候犯了胃疾。
除了他自己,无人知道这次胃疾犯得有多严重——两坛不知名的高粱烈酒,他不知不觉尽数灌入口中,却没能把自己灌到酩酊大醉,更没有令心口撕裂般的痛楚消失。
他告诉自己秦深不会死,他对秦深的能耐深信不疑。
但自从兵部收到飞鸽传书的这半个月来,他夜复一夜地做噩梦,梦见寒夜月光照着尸横遍野,其中一具是秦深。
梦见秦深死不瞑目地仰望夜空,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他放大的、青灰色的瞳孔上。
梦见飞光剑断,裂天弓折,秦深骨折的胳膊向反方向扭曲,临终前仍执着地探进衣襟。
梦见自己伸手入他冰冷的衣襟——摸出了一包沾血的糖。
秦深的尸体说,阿辞,这两年我随身都带着糖,你说放久了不新鲜,我就隔三差五换个种类,你喜欢什么口味?
阿辞,你头晕吗,你吃糖吗?
梦中的自己含着染血的糖,紧紧抱住秦深,与他冰冷青灰的尸体交媾。
白日的他在朝堂上依旧气定神闲、举重若轻。可夜里的他每次从噩梦中惊醒,都有那么一两刻钟的神思迷离,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喝酒,他竟然也有需要借酒浇愁的一日。
然而借酒浇愁是个巨大的谎言,他并没有因醉酒而陷入无梦的昏睡,反而使得长期服药后脆弱的脾胃雪上加霜。
叶阳辞面色苍白,胃里如同有把匕首在反复切割,然后将割得七零八落的脏器放在炭火上灼烧。
割裂与灼烧的疼痛甚至放射到腰与肩背,他不能站、不能坐、不能躺,在刀锯地狱中被架上了火堆。
来添灯油的下人见状,吓个半死,匆匆去报家主。
萧珩闻讯赶来时,叶阳辞正趴在榻沿恶心呕吐,喷出一口豆腐渣般的褐血。
“叶阳!”萧珩扑到榻边,扶住他的肩背,又在他的痛楚神色中连忙松手,惊乱得不知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
屋内弥漫着浓烈的酒味,萧珩刀锋般的眉拧成一团:“你这是喝了多少酒,把肠胃伤成这样?我已派人去请大夫,很快就到,你再忍忍。”
他拿着衾被往叶阳辞身上裹,叶阳辞想要拂开,但改变姿势又引发一波更强烈的疼痛。他汗涔涔地蜷进疼痛里,任由萧珩握住他的手腕。
“脉搏跳得这么快!”纵然不通医术,萧珩也意识到这次并非寻常的饮酒伤胃那么简单。他想起去年在胡姬绿酒楼,遇见叶阳辞酒后呕吐,也是胃疼得冒汗,但并没有眼下这般严重。
这才短短一年,他的胃疾竟恶化到这般地步!叶阳归呢,她不是内科名医吗,怎么也不给自家兄长好好诊治调理?
叶阳辞呼吸急促,眼前发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