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沈确便没那么不耐烦了,手中的动作也停下,静静听他事无巨细地分享。
其实他挺喜欢盛祈霄同他喋喋不休的样子,声音好听是一部分,更多的在于,盛祈霄主动做“汇报”,会让沈确有一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对于盛祈霄的关心,他无法坦然接受,即使已经回到了外界,但盛祈霄在扼云山中给他打上的烙印却没那么快能消除。
潜意识在让他拒绝,但他心底深处的孤寂与动摇,又让他无法狠心与他划清界限。
于是他便只能这样,别扭地,被动地,允许着盛祈霄的渗透。
从扼云山出来后,他的睡眠质量一直堪忧,但盛祈霄足够耐心温柔,他的声音与呼吸陪着他一同入梦,所有的焦躁与不安,就这样被这日复一日的通话逐渐抚平。
这晚,沈确早早收拾好躺进被窝,如往常一样,不是很在意地等着某个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手机屏幕由亮转暗,再被沈确按亮,又再次按下去。除了几条垃圾推送,没有进来半个电话。
沈确耐着性子又等了几秒,猛然起身掀开被子。
他凭什么要在这里等一个不确定的电话?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沈确赶紧拿起来,又抿着唇扔出去。
不是谁的电话,是发小发来的信息:出来吗?老地方等你。
这段时间,沈确已经找了无数个借口拒绝了无数次发小的邀约,但今晚,沈确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外套摔门而出。
震耳欲聋的音乐,摇晃的镭射灯,空气中弥漫着酒精与荷尔蒙混合的气味,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发小搂着新交的伴侣,见到他便用力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我还以为你要出家了呢,怎么约都约不出来!”
“放你的屁。”
“诶,真的,听说你家老爷子都快把公司交到那个野种手上了,你哥都快被累死了,你倒好,啥都不管,还有心情出来玩。”
沈确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怎么着你他妈都有话说,来不来你这嘴都闭不上是吧?”
“哎呀,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发小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你前段时间干嘛去了?圈子里传什么的都有,有说你得罪人被绑了,还有说你……玩脱了,被送国外自生自灭了,到底咋回事儿。”
自生自灭,沈确仔细咀嚼着这个词,还挺贴切,面上却是一点没显露,皱着眉推开他:“少打听,管好你自己,当心哪天被送去非洲挖矿。”
沈确靠着靠背,看着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那些曾经让他热血沸腾的场景,只觉得吵闹,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完全无法融入其中了。
发小不满他的敷衍,一个肘击过来:“还是兄弟吗你,啥都不说。”
“没什么,”沈确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过喉咙,一路淌进了心里,“就是出去散心了。”
他按亮了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未接来电。
一股说不清是失落还是烦躁的情绪涌了上来,沈确又坐了不到十分钟,便起身告辞。
发小一脸错愕:“这就走了?这才刚开始啊!”
沈确没有解释,穿过喧嚣的人群,走出酒吧,晚风徐徐吹来,他这才觉得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闷感消散了些。
到家时,不过晚上十一点,盛祈霄的电话便是这时候进来的。
“睡了吗?”
“睡了。我梦游接的你电话。”
盛祈霄沉默了一瞬,“你不开心吗?”
“管得着吗你。”
“今天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所以来晚了,别生气了沈确。”
“谁管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沈确语气缓和了下来,听着盛祈霄明显比平时粗重的呼吸声,还是没忍住恶声恶气地问道:“你怎么回事?”
“我没事,就是有点想你,你想我了吗?”
“不想。”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我有点伤心。”
沈确攥着手机,下意识想安慰,话到嘴边还是又咽了回去。
今晚在酒吧里那种强烈的烦躁与不安再次席卷而来。过去熟悉的世界变得吵闹陌生,而这个一切变故的始作俑者,却成了他能获得安宁的港湾。
他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沉溺下去了,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答案。
“扼云山,我是不是去过不止一次?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你之前提过的那个,被你亲手送出去的那个人,是我吗?”
“是。”盛祈霄回答得很快,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我等你问这个问题,等了好久。”
意料之中的回答,沈确的心在那一瞬间,缓慢地收缩了一下,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酸痛。
他稳了稳心神:“为什么?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你和我爷爷的交易……”
“以后你会知道的。”
又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