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笑道:“还好你身边是我,要是老师你就完了。”
“我接个电话,不用等我。”
“行,那你待会儿自己过来吧。”
等对方走了,许思睿才找了个阴凉处,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一看,来电备注是小姨周天晴。
上次联系周天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已经忘了具体的日期,因为周天晴总想将他拐去监狱探望周天澜,后来他嫌烦,跟她说再这样就把她的号码拉黑,她才不再打来。
毕竟是自己的小姨,许思睿叹了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还是将电话接起。
接起来以后他也没有马上开口,直到那边传来周天澜的声音,轻轻的,她说:“睿睿,你今晚有空吗?”
从班上女生热情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祝婴宁本想去找吴波,看看她准备得怎么样了,要是紧张的话,她可以顺带安慰她,然而找了一圈,没看到吴波在哪,倒是看到了蹲在操场边一棵树下的许思睿。
她下午还有比赛,本来想等比赛彻底结束了再去找他庆祝,却又察觉他脸色不太对,虽然平时也白,可现在是不是白过头了?跟纸扎人似的。踟蹰间,人已经不由自主朝他走了过去,在他放空的眼睛前挥了挥手掌,问:“你还好吗?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他的眼睛这才重新凝起焦距,但仍呈现出一种游离的空白,过了许久,才转动眼珠看向她,神游天外地启口:“你知道我妈的事吗?”
“周阿姨的事?”她疑惑地重复他的话。
他注视她片刻,自行下了决断:“……你不知道。”
“怎么了?周阿姨她……”她想问是不是出事了,又怕问得冒犯,话音及时止住,眼底却蓄起了不加掩饰的担忧。
许思睿没回答她欲言又止的问题:“既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坚持让我去看望我妈?为什么你们都想让我去看她?”
祝婴宁被他问得怔住,张了张口,又合上嘴,垂眸看了他片刻,才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很想念她。”
不管他是怎样定义自己的,她始终认为他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
心肠很软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漠视妈妈的痛苦?
“是吗?”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原来我在你们眼里是这样的。”
说完这句话,他才递出被自己握在掌心里的手机,手机屏幕依然亮着,祝婴宁还没真正接过来,低头便看清了上面的字,是周天晴发过来的短信,一个医院的地址,病房在乳腺外科。
“许思睿……”
她很快结合他方才语焉不详的话和这个不祥的地址推测出什么,心脏的位置微微一陷,随即急剧跳动起来,声音也有点抖。
她又有了当初得知祝大山出事的消息后浑身发冷汗的感觉。
“是乳腺纤维瘤,伴随小叶非典型增生,有恶变的风险,需要进一步检查和控制,监狱那边申请了保外就医。”他麻木地念着周天晴刚刚在电话里告诉他的那段话,声音虽然还算平稳,表情却始终是茫然的。
祝婴宁不懂这些复杂的专业术语,她只听懂了个“有恶变风险”,但听懂这个词已经够灾难了,就像她阿爸当年在工地出事,她也听不懂他伤到的是哪条神经,但只要听懂了“昏迷不醒”四个字,便已足够令人感到恐惧。
她已经体会过人在意外面前多么渺小无力,尤其是病痛。人可以坚韧到即使昏迷不醒也始终不曾真正死去,也可以脆弱到即使不曾真正死去也始终昏迷不醒。是生是死,全在命运一念之间。
她曲了曲手指,指甲触到汗湿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我小姨让我去看她。”许思睿机械地回答着她的话。
他说的是“我小姨”怎样,而不是他自己想怎样,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怎么样。整个大脑从听闻消息到现在都空荡荡的,充满了浓烈的不真实感,不真实到他甚至来不及产生任何心疼亦或悲伤,只觉得荒诞,疑心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可能发生这么荒谬的事?
说起来显得很不孝,但他现在唯一能捕捉到的想法就是回家睡一觉。
可能睡一觉起来,就会发现这个电话果然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恶作剧。
她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穿越迷雾的力道,穿越重重雾障直达他的耳畔,当即下了决断:“我陪你一起去,现在就去。”
许思睿愣了愣:“你不是还要比赛吗?”
“不比了。”她撂起挑子也干脆利落,“我们班有安排几个备选队员,让她们顶上我就好。”
“其实不一定要现在就去……”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自己听了自己的屁话都觉得恶心,“我小姨让我今晚再过去,也许我们去得早了,她们那边也不方便。”
祝婴宁摇摇头,没有依着他:“你现在留在这里难道还有心思做得下其他事吗?既然没心思做其他事,为什么不早点去确认一下周阿姨的情况?只有亲眼看到了,才能确定她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