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一指自己身后,“她和我爸爸就在那边甲板那看海。”
“这次你爸爸也在呀。”
然后就像是为了应和他们的对话,不远处那片地方果然传来一个男人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薄怒:“许思阳,让你别乱跑你又忘了是不是?赶紧回来!”
阳阳吐了吐舌头,扛着枪跑了过去。
有时候祝婴宁会想,是否命运便是如此反复无常,爱在人类幸福的峰顶带给人重重一击,比过山车还要毫无预兆,起码坐上过山车的人在上车前已经做好下坠的准备。
而他们有什么呢?他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像被抛掷到漩涡里的两只羔羊,天真懵懂到可怜。
她不知道许思睿有没有被这一击击垮,但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肠胃被一只无形的手拧在一起,如同烂抹布般,被掐紧,被绞杀,榨干了胃里所有的养分。
许正康朝他们走近,并在认出他们的脸以后骇然停下脚步。祝婴宁始终盯着他,这个注视没有任何含义,纯粹只是不可置信到了极点,所以别不开自己的眼睛。她产生了一种很不真切的解离感,这感觉类似小时候反复在作业本上练习同一个字,练习的时间久了,会觉得每一个笔画都变得陌生,现在她看许正康的五官便感到异常陌生。
她甚至更愿意相信一些天马行空的假设,比如眼前这人不是许正康,而是外星人套了许正康的皮,或者是许正康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弟弟。
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又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姓名与许思睿如此相似的小孩?
尽管理智清楚许正康完全可以来香港出差,亦或带着情人和私生子来到这里旅游——事实上他们已经很多天没见过他了,正如许正康忘了今天是许思睿的生日一样,他们也忘了一个男人长久不回家,最大的可能是在外面另有一个家。
她握紧拳头,试图以此举扼制身体的颤抖,她觉得浑身发冷,牙齿都禁不住咯咯打战。连她这个外人都难受至此,她不敢想许思睿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和感受。
在她脑子里乱成一团的时候,站在她身侧的许思睿说话了,没有她预想中的天崩地裂,他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吐出两个字:“……难怪。”
祝婴宁终于有勇气侧头看他,他面无表情,像在看一段无关紧要的闹剧,脸上皆是冰冷且麻木的漠然。
“许思睿……”她忍不住出声叫他。
许思睿回过神,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走,回去。”
他拉着她往船舱里走,力气不算大,但祝婴宁还是被他拽动了,她只来得及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恰好看到不远处许思阳的妈妈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围着一条薄薄的银色披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怯懦地站在许正康背后。
他们渐行渐远,导致远处那一家三口的脸也随之模糊起来。
回到船舱里,周天晴等人没有觉察出他们之间氛围的不对,还笑着调侃:“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不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祝婴宁想要回以一个微笑遮掩过去,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嘴角重得像是悬了两块巨石,苹果肌也一片僵涩。反而是许思睿平静地应了一声:“嗯,还是在船舱里坐着舒服。”
桌子上已经摆了一个华丽的蛋糕,一共三层,精致得不能称之为蛋糕,更应该被叫成艺术品。周天晴指着它说这是他们出去后侍应生送进来的:“蛋糕上的图案全由我亲手设计哦,请了这边名声赫赫的蛋糕师做的,你们一定得尝尝。”
孙明远立刻拍上了马屁:“姐姐,你太厉害太有才了!你是我女神。”
“叫什么姐,要叫姨,我跟你们妈妈是同一辈的。”周天晴笑着纠正他。
孙明远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狗腿道:“那哪能啊!我怎么看您都觉得您是姐姐辈的,让我对着您这么年轻漂亮的一张脸叫姨,我反正是叫不出口。”
周天晴摇头笑得更加无奈。
大家玩闹了片刻,周天晴提醒他们:“先把蜡烛插上吧,蛋糕吃完想怎么玩再怎么玩,别待会放久了融化了。”
闻言男生们兴致勃勃地起身帮忙插蜡烛,身为今天的主角,许思睿自然也被人拉过去强行戴上了生日蛋糕配备的生日帽。他生得好看,戴这种帽子也没有廉价滑稽的感觉,说是秀场的新风格也有人信。
他被孙明远等人簇拥到了蛋糕前,祝婴宁小心翼翼留意着他的神色,见他始终挂着微笑应对大家热心的起哄,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反而比看到他伤心失落还感到心碎。
蜡烛插满了十七根,最中间那一支是喷射型蜡烛,关灯以后,大家拉拉杂杂唱起了生日歌,各有各的调子,好在足够热闹响亮。蜡烛燃烧,迸发出小小的五颜六色的焰火,烛光映照他俊美的脸颊,连侧脸的绒毛都清晰可辨。
有人在拍照。
有人在鼓掌。
还有人拿着礼花炮在放。
包厢里欢欣鼓舞,笑闹声淹成海洋。
一切是那么温馨和美好,可祝婴宁看着他嘴角恰到好处的笑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