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头踹了一脚椅子大摇大摆走出后院。
白芍药饭后收拾完碗筷坐在院里的摇椅上纳凉,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今天自己对樊静讲的那句话,“因为你没有父母,因为你根本不懂得我的感受!”
白芍药在夜风中闭着眼睛让摇椅载着她轻轻摇晃,仿若置身于一艘航行在海面的帆船,她的眼角落下一行又一行滚烫的眼泪,像是被海浪打湿了睫毛,她双手抱紧自己的身体躺在星空之下的甲板,肩膀跟随着哭泣下塌又耸起,宛若一连串战栗。
第25章
童原一脸担忧地望着身前面色如纸的樊静,白芍药那句话委实太重了,重得像是敲击在心房上的一双鼓槌,她不知道樊静是否足够坚强,坚强到能承受得住来自密友的打击。
樊静一路沉默地载着童原来到金水镇海边,两个人如同老友般肩并肩坐在桥头一起吹海风,一起看夕阳映照之下火红的落日。樊静凝神看落日,童原用余光偷看她,她好似已经融入金水镇的海景。
童原在过去这两年里一直都是个鬼鬼祟祟的偷窥者,她每天都脚踏礁石手举望远镜站在远处偷偷看她,樊静融入落日余晖之下的身影是那样沉静,一如她的名字。
如今童原终于有机会顺理成章地陪伴在樊静身旁,她也成为了海景的一部分。童原本以为自己会因此欢呼雀跃,然而她现在心中有的只是对樊静的担心。
“你偶尔会觉得自己是个罪孽吗?”樊静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依旧盯着天边的晚霞。
“我……无时不刻……都觉得自己有罪。”童原低垂下头盯着脚下碧波荡漾的海面,她的心仿佛是一艘被狂风巨浪吞噬的轮船。
“我也是。”樊静仿若自语一般回答,“我常常会想,如果我当初不告诉母亲会怎么样?如果我替父亲保守住秘密,那么是不是大家都不会死?是我亲手在死神的笔记本上写下了父母的名字,还牵连了一个无辜的孩子。三个人,三条命,好重,罪孽好重……”
“那是你母亲的个人选择,并不是你的过错。”童原那一瞬发现言语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她无论说些什么都无法令樊静的痛苦减少半分。
“我永远都不会宽恕自己,永远……永远……”金水镇咸涩的海风沿着领口钻进她的衣衫。
童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陷入旧日回忆的樊静,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樊静的身影隐入堪堪浓稠的夜幕,而她却无力穿透夜幕伸手搭救。
那种如影随形的负罪感童原又何尝没有,如果母亲孔美善当年没有和樊雄不知廉耻地搅在一起,樊静就不会在偶然之间发现那个成年人之间的秘密,如果樊静没有发现那个龌龊的秘密就不会回家告知母亲,那样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童原就是孔美善与樊雄这段见不得人关系的罪恶产物,她是肮脏与背叛的最直接物证。童原深知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谬误,她原本应该在三岁那年跟随樊静父母一起坠入深海,那才是她身为孔美善女儿应有的结局。
“你知道我十几岁的时候会怎样对待自己吗?”樊静转过头一脸平静地望着童原。
“会怎样对待?”童原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阵忐忑。
“我会一边抽自己耳光一边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多嘴,为什么要告密,为什么要那么自以为正义?”樊静终于对童原讲出她隐匿在心中已久的晦暗秘密。
“老师,你也……”童原这才明白樊静先前为什么那么肯定地说她们不是异类,是同类,原来如此。
童原无比喜欢面前对自己倾吐惆怅的樊静,她看起来不再像是一尊冷硬的雕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如果有可能的话,童原想像今天这样倾听一辈子,她想留在樊静身边做一名忠诚的守护者。
想做她的守护者,那是童原第一次见到樊静时心中生出的理想,只是那时,她冷静又疏离,如同天上的月亮那般遥不可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