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了好几天,他想来也能猜到。
没听见师妹回应,沈卿言主动开口问:“她怎么样了?”
她?
沈晚棠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指黎白夙。
说来也是奇怪,自她醒来后脑海中再没有其他声音出现过,而且,黎白夙的神魂似乎不在她的体内,若真是这样,恐怕……
“在想什么?”
沈晚棠沉默了片刻,视线看向白茫茫的天边,看向合欢宫的方向,“我在想,黎白夙,大概已经‘吃’了她母亲的恶魂。”
原本她是想要黎玉昭体内的怨恨和恶魂,可一场大战之后她已经全然没了力气,最后一点的心神也耗尽,她昏倒之后,若黎白夙脱离了她的身体,那就是黎白夙成了最后的赢家。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旦黎白夙彻底“消化”完黎白夙的恶魂和那些积攒了几百年的怨恨,她的修为一定会突飞猛进。
想到这里,沈晚棠垂眸看向身旁池子里的师兄,脑海中浮现出在合欢宫的许多和他有关的事来。
于是随口说了一句:“她还会回来找我,师兄日后若是想杀她,要记得不要误杀了,也千万……不要用问心剑。”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更不会用问心剑杀你。”沈卿言缓缓抬眼,侧眸看向身旁的女人,视线率先接触到的却是女子纤细白嫩的脚腕。
她的小腿随意交叠着,在水中轻轻晃悠,姿态散漫而悠闲。
沈晚棠出来的时候没穿鞋袜,裙摆和两条腿落入清泠泠的水中只没到小腿肚,而这一幕,让沈卿言回忆起梦中的一切。
他的视线短暂停留一瞬,而后对上师妹那双含了笑意的琉璃色眸子,她虽是在笑,眼底却习惯了冷漠,无动于衷。
她回答说:“或许吧。”
毕竟,这世上的事变起来太快,没走到最后,谁又能说得准呢。
“师兄,尝尝海棠花糕吗?”沈晚棠拿了一块凑近他的唇。
“不是说不喜欢?”
沈卿言没接,却下意识反问。
沈晚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师兄记性真好,不过一件东西而已,还谈不上喜不喜欢。”
又过了一会儿,食盘里的糕点吃完。
沈晚棠站起身,丢下一句:“味道不错,师兄再给我送些来吧?”
闻言,沈卿言的眼中黑潭逐渐破了冰,透出几分温和淡笑,却连他自己都没留意到这点变化。
还真是,难得的平和与安宁。
沈晚棠躺在床上又想了几个时辰,倒有些佩服如今这么固执的沈卿言……不,已经可以称得上离经叛道,他竟就这么不管不顾把她一个魔族强行留在无虚宗。
他的那些大道理呢?那些礼数规矩呢?那些口口声声的天道、宗规呢?
如果沈卿言是这样离经叛道、大逆不道的师兄,那么,她即便是编出了故事,他也不一定会放她离开,而且,他一定能猜到真假。
窗外夜色正浓,屋内烛光不曾动过,一丝光亮也不见。
沈晚棠躺在床上,背对外面,一头乌发松松散散铺开,听见身后沉稳熟悉的脚步声,知道来人是谁便也懒得睁开眼。
这几天师兄都一直在外吸纳灵气,还是第一次进房间。
她觉察到有人已经坐在了床边,什么东西放在了旁边的矮几上。
夜色下,沈卿言垂眸平静地看着师妹,随后抬手,指尖将要碰上她的额心,那枚血色印记。
沈晚棠却突然抓住他的手,睁开了眼,看向他,“师兄莫不是想直接看我的记忆,搜魂?”
沈卿言看了她一眼,终是没说什么收回了手,拿了块矮几上的海棠花糕放进她口中。
“为何不睡?”
“师兄不也是?”
沈卿言根本没有心思休息,一是因为心魔,二是因为伤势未愈。
他和师妹不一样,师妹虽然梦魇缠身,但并没有像他一样服用醒神丹。
这一个月里他给师妹服过很多丹药,看见过她身上随身携带的九品醒神丹,虽然只有三枚,但他看见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猜到,她的乾坤袋中只怕更多,放三枚在外是为了在紧急关头还有力气时强行保持清醒用的。
“师妹害怕梦魇吗?”沈卿言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沈晚棠将口中还剩下一半的糕点拿开,并未有太多的迟疑,淡声解释道:“不是,是因为黎白夙。”
经过合欢宫一事师兄什么都知道了,她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