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奴才遵命!定不负殿下所托!”刘瑾磕头如捣蒜,脸上因兴奋和恶毒而扭曲,白日所受的屈辱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已然开始想象楚玉衡凄惨的下场。
主仆二人又低声密议了片刻,敲定了某些阴损的细节。
夜更深了,景阳宫的殿门悄然合上,将满室的阴谋与毒计锁在其中。
刘瑾佝偻着身子,悄无声息地溜出,消失在黑暗的宫道里,如同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而此刻的馆驿书房内,烛火温暖。
楚玉衡正将一份抄录好的文书呈给萧彻,对即将降临的恶意毫无察觉。
萧彻接过文书,目光扫过那清劲的字迹,又抬眼看了看眼前少年安静垂眸的模样。
风暴,正在温柔的夜色掩护下,悄然酝酿。
第20章 宫墙遗祸
每月初五,是宫中罪奴至内务府核验身份、领取微薄份例的日子。
彼时天色尚未破晓,仅天边浮着一抹极淡的鱼肚白,勾勒出宫墙巍峨的轮廓,楚玉衡已悄然起身。
他在狭小的耳房里摸索着换上一身旧灰衣——那衣裳洗得发白,针脚处甚至起了毛边,却浆洗得一丝不苟,唯有如此,才能在人潮中尽量藏起自己,不惹半分注目。
临出门时,院中的青石板上已落了层薄霜,萧彻正在那里练拳。
他未着朝服,只穿了件玄色劲装,腰间束着同色玉带,每一个起落都带着破风的锐响,拳风扫过廊下悬挂的铜铃,叮当作响间,倒让这清冷的晨添了几分活气。
见楚玉衡出来,他缓缓收势,右手精准接住抛来的布巾,擦了擦额角薄汗,目光便落在那抹单薄的灰影上。
“去内务府?”萧彻的声音混着晨露的微凉,听不出太多情绪,却精准戳中了楚玉衡的去向。
“是,世子。”楚玉衡垂着眼帘应道。
萧彻沉默了片刻,脚下的青石板被霜气浸得发凉,他却一步步走到楚玉衡面前。
晨光从他肩头斜切而下,将他高大的身影拓在地上,投下一片沉沉的阴影,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
“刘瑾那边虽暂时安分,”他顿了顿,喉结微滚,“但宫里从不缺咬人的狗。领了东西就回来,别停留,别跟任何人多话。”
语气依旧是惯常的命令式,可尾音那点不易察觉的郑重,却像石子投进楚玉衡的心湖,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楚玉衡心中一凛,抬眼时恰好撞见萧彻眼底深藏的关切,忙又低下头,沉声应道:“奴明白。”
他独自一人走出馆驿,晨风吹过街巷,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他的脚踝。
单薄的衣料挡不住秋寒,寒意顺着领口往里钻,激得他打了个轻颤。
越靠近内务府那朱红大门,心跳便越发急促,像要撞破胸膛——那门漆早已斑驳,却依旧透着皇权的威严,更藏着他无数不堪回首的过往,此刻正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溺毙。
那也是个秋意渐浓的日子,他刚入宫不过半月,还在浣衣局做最粗重的活计。
那天他奉命去内务府后院取皂角,刚转过月亮门,就撞见了正带着小太监巡视的刘瑾。
“抬起头来。”那尖细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耳膜发疼,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他浑身僵硬,被迫缓缓抬头,视线刚与刘瑾对上,就见那双混浊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像老饕发现了珍馐,黏腻的目光在他脸上、脖颈间逡巡,看得他浑身发毛。
“哟,好个俊俏的小郎君,”刘瑾啧啧称奇,语气里的轻佻几乎要溢出来,“在这浣衣局磋磨,可惜了……”说话间,他枯瘦如柴的手指便伸了过来,冰凉的触感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
楚玉衡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几乎要吐出来。
后来的日子,便是无休止的威逼利诱。
刘瑾许他锦衣玉食,许他脱离奴籍,甚至许他在宫中谋个体面差事,可他只咬紧牙关,拼死反抗。
终于,他的倔强惹恼了刘瑾,那太监尖声咆哮:“给脸不要脸!既然骨头硬,就给杂家滚去刷净桶!杂家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杂家的手段硬!”
那一日起,他坠入了更深的地狱。
净桶房里终年弥漫着刺鼻的恶臭,污秽之物溅得满身都是,洗不净也擦不去。
他的双手被劣质皂角和刺骨的冷水泡得红肿溃烂,指甲缝里永远嵌着黑泥,到了寒冬,更是长满冻疮,稍一用力就裂开,脓血粘住衣襟,撕扯时钻心的疼。
银钱也被克扣得一文不剩,每日的饭食不是别人挑剩的馊饭,就是掺着沙子的粗粮,饥饿像一条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胃,更啃噬着他的意志。
无数个深夜,他缩在净桶房角落的草堆里,怀里抱着疼痛欲裂的胃,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只觉得自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那个冬天,连尸骨都无人收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