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才打开窗户,任微风吹进来。
算了。好久不见,郑天忆。
林堂春顺利下班出了公司。
今天是周五,周末他和周洄说好要去给父母扫墓。
周洄在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明显神情不对。或者说,每次一谈到父母的事,周洄都会神情不对。
关于父母,林堂春可以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周洄也只说他的父母是因车祸而死——他在那场劫难中侥幸逃脱,即使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但还是捡回一条命。周洄会在他低落的时候和他絮絮叨叨以前他和父母幸福的日子,父母对他怎样关怀、对他怎样好,可惜这些他从来都不能切身实际感受到,只能从言语中窥见父母爱他的痕迹。
周洄反反复复告诉他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父母毫无保留地爱着他,所以年少的林堂春把对父母的全部依恋全都投注于周洄身上,或许,连他本人都说不清楚这种莫名奇妙的依恋从哪来,随着长大,这种依恋变成了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那之后,林堂春来给父母扫墓的时候内心总会有一种愧疚感。
他知道父母爱他,可是他感受不到他们的爱,也无法像他们爱自己一样爱他们。
周末天气晴朗,到了墓园之后却忽然下起了小雨。
按道理来说这种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夏季是鲜少发生的,即使会发生,也会在几个小时候变成瓢泼大雨。
两个人都没带伞,幸好车里有备用伞,周洄撑开大伞把林堂春包围住,林堂春拿着一束花轻轻放在墓前。
墓园在离市区十几公里以外的地方,偏僻不好找,墓碑上也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有两个姓氏,“林氏向氏之墓”。
没有人知道这座墓下埋葬的是哪两个人,林堂春屡次问周洄父母的名字获得的答案也只是沉默,周洄总是说现在不是告诉他的时候,可是到底怎么样才是时候呢?
林堂春看着空空荡荡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的坟墓,心中忽然委屈得有好多话想说。
周洄总是这样坏,问他什么像个木头一样什么都不肯说。
周洄经常很晚回家,即使回家也喝了好多酒。
周洄很霸道,什么事情都要管,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和谁见面都要问个清楚。
周洄,周洄……
林堂春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撑伞的人,伞的空间不大,两个人挨得很近,周洄平时不爱喷香水,身上却有一股淡淡的冷香,说不清是衣物的味道还是其他。
周洄就这样一直看着墓碑,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候林堂春真想钻进他心底看看他的心思,因为大多时候周洄就这样像个哑巴一样沉默。
周洄的神情平淡无波,林堂春却无端在他眼睛里看到惊涛骇浪。
他才注意到,这把伞稍稍往他这边偏了偏,幅度不大,但却把林堂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包裹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周洄可能已经湿了小半边肩膀。
好吧。林堂春低下头,还是不说周洄的坏话了。
他看着那个墓碑,好像只是光看着那几个字就能与他们对话。
周洄不管多晚都会回家,有时候还会给他带奶茶和小蛋糕。
周洄总是把事事都安排好,不让他为难和操心。
周洄虽然嘴上说着严厉的话,可是最后的结果大多是妥协。
周洄很好。他把我照顾得很好。林堂春在心中默默念着,所以,你们在天上好好的,多多保佑他。
雨慢慢变小,而后停了。
周洄收了伞,林堂春悄悄去看他那半边肩膀,果然湿了。
他不经意聊到荣清跟他说的奇怪的话,没想到周洄竟然罕见地露出堪称嘲笑的表情。
“不用管他。”这个“他”指的是郑天忆。
“他自己创下的债,让他自己去还。他们俩之间的事你不用管,荣清不会为难你的。”
话是这么说,林堂春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更加好奇了。
“还有几天去中州,那边天凉,带好衣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