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给的地图是这里。”马车内的人说,声音闷在厚重的帘子后,华贵中的张扬少了几分。
“那两个镖师也真是的,一个说要去小解,半个时辰也不回来,另一个说要去看看,更是一去不回,把我们丢在这荒郊野岭,要是再找不到留宿的人家,只能在马车里将就了。我可怜的公子,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啊……”
他说着,忍不住松开一直哆嗦的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手刚放下,无数个火光就猝不及防地冒出来,填满视野。白桦的眼睛花了好一阵才看清眼前的状况,猛然停下马车。
马车颠簸,里面的声音疑惑地问:“怎么了?”
“你们!你们是谁!”白桦却没有时间回答自家公子的话,反而抖着嗓音质问。
面前黑压压一片五大三粗的人,每个人都举着一支火把,映得脸庞像修罗,眼睛像鬼火。
这群邪恶的修罗簇拥着一个高鼻深目,轮廓凌厉的“阎王”,和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艳鬼”。白桦刚和阎王的眼睛对上,就一阵毛骨悚然,总觉得自己像块被饿狼盯上的肉,直打冷战。
“咳!”卫霄装腔作势地咳了一声,掩饰住脸上的笑意,虚晃一枪地发问,“你们可是来找人的?”
“是……是又如何?”白桦被他的气势所骇,张口就老老实实回答,很快又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回问。
“那就对了。”卫霄自言一句,唇角勾起,“那还不赶紧扶你家公子下车!寨里好酒好肉都在等着,良辰美景,可别耽搁了!”
白桦一听就晕了,还以为这人和自家公子相识,他撩起帘子说了什么,又转身喝道:“我家公子说不认识你!你哪来的回哪里去!莫要在这里挡路!”
不认识?怎么可能!卫霄脸上的喜气一僵,正要问可知卫霄的名号,可见过他的画像时,身旁的裴益突然侧身耳语。
“你急什么?这是欲擒故纵给你下马威呢!你听我的,保准让他下来。”
两人窃窃私语片刻,卫霄再抬头时,望向马车的眼神多了几分热切。
“这位小公子,路途遥远,可是风餐露宿了几天?不如这样,跟我们去歇歇。”裴益说着迈开步子上前。
白桦被他这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他一个男人会不守和哥儿的避讳拉近距离,还……还抬手想抓他腕子!眼见着那艳鬼的毒手冲自己而来,白桦慌里慌张地躲开:“你这人怎么这般……”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帘子就猛然被掀开,鞭子挥舞的“飕飕”声破空而来,一声凌厉的厉喝冲到空气中:
“哪来的登徒子!竟敢欺辱本公子的小侍!”
黑鬃骏马如雷似电般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冲过来,在即将撞上马车的千钧一发之时,卫霄猛然拉紧缰绳,长吁一声,骏马前蹄高高抬起,发出一声高昂的嘶吼:“咴——”
卫霄兀然伸手,在令人眼花缭乱的鞭影中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实物,狠狠一拽!
一股大力顺着鞭子袭来,段枫玥盛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身子前倾,挤入春日山间微凉的空气中,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眼眸。
男人麦色的皮肤上杂眉野性,眉骨如断崖般拔地而起,一双寒星目如狼似虎,兴奋与惊艳并存。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目不转睛地盯着段枫玥的脸庞,好像要把人拆吃入腹般危险。
段枫玥陡然生起被火燎的错觉,匆匆忙忙移开视线,却听那人闷笑道:“长得好看,还会抽人,真他娘的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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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色渐深,澧家寨的炊烟已飘了老远,半个时辰前庄骋快马加鞭赶回寨里,不光又运回满满当当一车的米粮,还带回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寨主要成亲了!
澧家寨的男女老少们立刻磨刀霍霍起来,杀鸡的杀鸡,宰牛的宰牛,抬酒的抬酒,把地窖里藏了十八年的南坡饮都搬了出来,忙得不亦乐乎。
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拎着大刀剁草料喂马,大刀剁得梆梆响,扯着嗓子闲聊:
“你说夫人长啥样?只听说是京城来的。”
“寨主那儿有画像,我上次进他房里瞄了一眼,他唰一下收起来,让我赶紧滚出去,藏着掖着不给大家伙看呢!”
说话的小伙子撇了撇嘴,顺手捞起肩上的毛巾擦手。就这么会工夫,他耳朵尖耸动,辨认出熟悉的马蹄声后,麦色的脸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兴奋,眉毛一挑,一溜烟儿冲了出去。
“寨主回来了!”
还在干活的两个小伙子对视一眼,手里刀一撂,也跟着迫不及待地冲出去:“寨主!”
几声气血充足的呼喊从寨子头传到寨子尾,一时间,不管是做饭的大娘,洗衣的夫郎,闲坐的老人,还是追着蹴鞠跑的垂髫小孩,全都往寨子口跑去,赶着看热闹。
“吁——”
卫霄刚翻身下马,就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登时皱眉,森寒的目光扫过人群,挥手驱赶:“干嘛呢?看猴儿呢?给爷离远点!去去去!”

